他忽然想再走一次那晚的路。他不明白此刻什么心理,但确实想去看看。想定后,他向右转,骑到那晚弄死马老师的地方。
与那晚的漆黑相比,今天的夜空有微微的月光,但因为没有路灯,仍看不真切。过去十天了,那里与以前没有两样,如同从来没发生过命案似的,不知道警方是否查到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罗大铁未做停留,只略微放慢了骑速,从当初马老师倒地的旁边骑过,然后从前方路口左拐,回到去自己家的路上。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罗大铁又来到城关一小门口一带,清扫附近的马路街道。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学生放学,车流人流十分拥挤杂乱,清扫起来碍手碍脚,还惹别人反感,因此这一带的清扫他很少在这段时间进行。
他站在校门对面的便道上,双手扶着扫帚,扫帚把儿支在前胸,目光对着校门方向。他今天的目的,是看看放学的场景,看看学校的变化。当然,在他眼里看不出学校有什么变化。但他心里清楚,今天的学校变了,环境变了,因为他把学校里最大的隐患——那个流氓老师给清理了。
此刻,他隐隐感到自己是救世主,有种志得意满的畅快感。
这时,从校门里走出两个人,看样子像是一对母女,女儿9、10岁左右,穿着校服,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母亲36、37岁的样子,一身职业装,像是从单位直接到学校来接孩子。远远看去,母女俩都很美,神情很和善。
不知为什么,罗大铁的目光仿佛粘在这对母女身上似的,一直跟着她们。她们从人行横道过了马路,走到罗大铁近前。罗大铁不能再盯着看了,以免被误会有不良企图。
这时,小女孩忽然站住,哈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然后冲罗大铁说:“伯伯,这个是您掉的吗?”
罗大铁看到女孩手里拿的是一顶帽子,正是他的。帽子本来放在三轮车里,不知怎么掉到了马路上。
罗大铁点头“嗯”了一声,但一时手足无措,没有伸手去接。女孩的妈妈见状,从女孩手里接过帽子,递给罗大铁说:“这位大哥,帽子给您放哪?”
罗大铁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帽子说:“谢谢!谢谢!”
然后,他又转向小女孩说:“真漂亮!像个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佳诵。妈妈您听,伯伯也说我像小公主。”
罗大铁说:“你的名字真好听,qinjiasong,我猜你爸爸姓秦,妈妈姓宋,对吧?”
母亲接话说:“您说的没错,不过名字中最后那个字跟姓宋的宋是谐音,朗诵的诵;中间的佳是单人旁加两个土的佳。”
“名字真好听!”
“谢谢!”母亲说完,又低头对小女孩说,“咱们走吧,跟伯伯说再见。”
小女孩听话地说了声:“伯伯再见。”
“小公主再见。”
随后,母女俩向西走去。罗大铁望着她们的背影,黄昏的太阳从西边照过来,将母女俩的轮廓剪出来,轮廓的边缘是金色的余晖,如同镀了一层金光,圣洁,美好。
她们如此尊重他,没有对他这个社会底层常有的戒备和傲慢甚至嫌弃,女儿跟他说话时,母亲没有将女儿拉开,像很多人那样叮嘱“别跟陌生人讲话”“离他远点,别把衣服弄脏了”,甚至没有阻止女儿将名字告诉他。
他生活中遇到的白眼太多了,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而母女俩没有把他当成底层人看待,她们的尊重在他心里如同漆黑的夜里遇到的一丝灯光,虽然微弱,却能照亮他。
他心里涌进一股暖流,眼圈微微潮湿。小女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小公主。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但自己身份卑微,能力有限,他有的人家都不需要,有心无力啊!
他想起自己昨晚骑三轮从弄死马老师的地方经过,此刻他更加坚定地认为,将马老师弄死再正确不过!有马老师这样的流氓在学校,秦佳诵这样的和女儿一样可爱的女孩太不安全了!
母女俩渐渐走远,然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车开走了,淹没在车流中。罗大铁收回目光,转向学校门口。
他今天之所以敢来校门口,是因为老高说警察已经从学校撤走了。他心里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以前私家侦探的从业经验告诉他,警方在学校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不等于完全放弃对这里的调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核实情况。也说不定某个暗处有双眼睛在观察呢。
反正被他们碰上对自己不利,早些撤走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