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要翻山越岭的行程,走了不到40分钟就看到路边的界碑,接下来就踏入文家庄的地域范围了。庄稼地跟顾文以前在图片看到的差不多,只是那黄土路比想象好一些,至少是平坦的。
“你好,请问文大叔在吗?”眼看路两边庄稼地的农民个个都埋头苦干没人有闲心关注这两个陌生人,顾文问了一个好傻的问题,因为话一出口,地里80%的中年男子都抬头了,诧异的顾文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补充道:“就是那个住在文家庄三大队2号的文忠明大叔。
哦,大部分人都恍然大悟,不远处的一位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走过来:“我住他家隔壁,你们找他有急事不?不急的话我把地里的活干完再带你去。”还是黝黑的皮肤,高高的颧骨,顾文仿佛在不停地将眼见的情况与自己的想象一一重叠。
顾文倒是没所谓,可是沈佳有点着急,低声说:“你的手痛不痛啊?”
“我?”顾文愣了一下,然后说:“小问题,呆会上点药就好。”
“还是抓紧涂药比较重要。”说着沈佳头一仰,调皮的法丝从顾文面前穿梭,然后就听到那悦耳的声音:“大叔,我想请问一下这附近有卫生站吗?我们刚才不小心烫到,想买点药。”
大叔顿了顿还是迅速向两人走来,同时从兜里揣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用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说:“你们烫哪了,我看看。”在鉴定完二人的伤情后,说:“小意思,不用去买药了,我家就有药,走,顺便带你们去找文大哥。”说完头也不回就往村里走。
先是来到一间结实的砖房,虽然只有一层,不过已经超过了顾文的预想,那崭新的墙砖,让顾文的心没有了之前的沉重,还好,文大叔的生活不算太艰难,谁知这里是带路那位文大叔的家,他叫文天明,妻子外出打工,家里育有一子一女,原本按道理应该是他外出,可是那儿子实在是太淘气,妻子无法管教,所以就把他留家里了。铁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这两个家伙又跑哪去了?”文天明没好气地说。
所谓的膏药就是一些最简单的烫伤膏药,还好两人的伤轻的不能再轻,其实就是溜出来的一个借口。接着文天明就带二人去找文忠明,所谓的隔壁竟然是隔了一条沙土路,几棵大树后才看到一间勉强算是规整的泥房,刚踏实的心又悬起来了,直到门被推开,里面空无一人,屋内除了简陋还是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旁边有个矮桌,门前有一把竹椅,门后有一个陈旧的衣柜,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喜字。
“人呢?”大叔房前屋后绕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念叨,最后停下来说:“唉,应该又是去学校了。”挠了挠头,说:“走,咱去村尾的小学找他。”村子到底有多大,村尾有多远,顾文心里完全没有概念,沈佳对此也不甚了解,可是面对别人的热情好客,显然拒绝并非礼貌行为,所以都顺从地点了头。可半小时后,两人都打心里后悔了,到底还有多远啊,大叔在前头拼命走,后面两个小年轻屡次询问还有多久,他都说马上就到了。终于,在近一小时的跋涉中,来到一排泥房前。墙上斑驳的红字宣誓着自己的身份——文家庄小学。
这个场景跟顾文从前在一些站看到的情况类似,想不到身临其境时会如此震撼。地上的黄土会被一阵柔风扬起,盘旋与脚下,再被紧接着的一阵大风吹散于眼前。也许还是上课时间,那还没有14足球场大的操场上只有一根2米左右高的铁杆,上面摇曳着暗红的国旗。往里走是一排共四间泥房,紧挨着的房间传来不太和谐的读书声。三人凑到第一间泥房的窗外,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可是只有左半边的学生在听课,右半边的学生一直低着头写着。第二间是一位男老师,第三间总算找到文大叔,他发现门外的顾文,吃惊不已,看了一下表,说:“下课了。”然后快步走出教室,打量着顾文,顾文笑着伸出右手,说:“文大叔,我们又见面了。”文大叔赶紧伸手,可手上都是粉笔灰,使劲往身上蹭了蹭才不好意思地和顾文握了一下手。
顾文接着介绍:“这位是沈佳。”
沈佳也笑着伸出右手,文大叔使劲回忆着,眉头紧锁,突然拍了拍后脑勺,说:“哦,就是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位,你的、你的、未、未、未。”
“未婚妻”沈佳忍不住接嘴到,话出口才后悔不已,仿佛不打自招,脸霎时红透,倒是身旁的顾文强忍着巨大的笑意,脸也憋得通红。
“啊,对对对,你们城里人的称呼就是多,媳妇还叫未婚妻真新鲜。”
一对年轻人都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带路的那位大叔借口要忙农活就回去了。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啊,也不打个招呼。”
“我们班正好来这边野炊,所以可以过来探望您。”顾文解释道。
“哟,你们城里学生的活动还真丰富,学校活动还能带家属,嗯,真不错。”文大叔笑着说。沈佳的刚退下去的红晕又升起来、
“文大叔,之前你不是说有过百的学生吗?”顾文赶紧转移话题。
“唉,我回来没多久,县里的小学就把大部分的娃娃都接去了,剩下实在交不起学费而又达不到免交条件的孩子才留在这,现在总共不到100个学生,老师也走剩这两位。没办法我这老骨头也得上啊,所以我负责一二年级的教学,简单的认字和数学我还是可以的,三四年级就由姚老师负责。”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教室里那位中年男子,“五六年级就由袁老师负责”接着指向那位年轻的女老师。
“两个年级可以一起上课?”对这种教学方法匪夷所思的顾文惊叹道。
“没办法,以前300多号人的时候,每个课室都挤得满满的,操场的四个角落又是不同的班级,连那个办公室也是教室,现在空出来,就给老师做办公室和宿舍,平时姚老师就住那,他是隔壁村的,吃够了没文化的苦,自学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谁知被欠薪一直到过年都没有音讯,咬牙回来教书,唉,可怜还是一个人啊。”说着,文大叔摇了摇头。“小袁啊,在我们省会读的大学,毕业后一心回来支援家乡,父母都反对,可这孩子就是主意正啊,在这一呆就大半年,了不起啊!”
这时一个东西滚到顾文的脚边,那瘪瘪的样子貌似从前是球状物,正当顾文困惑之际,一个小女孩羞怯地走过来,望了顾文和沈佳一眼,蹲下捡起球就往回跑,那小女生圆圆的眼睛,不算白皙的皮肤,脏得发黑的外套,开了口子的布鞋,还有扎得紧紧的羊角辫都极大地勾起了顾文的兴趣。
“我们这就这么一个皮球,这些孩子都抢着玩,外面那层皮早就掉了,剩个囊他们还是玩得高兴,他们高兴,我就放心了。”文大叔洞察了顾文的困惑。顾文双眼上扬一下,主意就来了,说:“你们聊一下,我去跟他们玩。”说完,冲上去,把那群近40人的孩子聚到一块,跟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让几个个子大点的孩子捡了几块砖做两边的龙门,一边让5个孩子去守门,然后中间大致划条线,把剩下的孩子分了个组,自己前10分钟左攻右,后十分钟右攻左,两边都照顾到,20分钟的比赛,孩子们突然进入了状态,不像之前盲目地把球往外踢,而是有着明确的方向,男孩女孩,高年级低年级都拼命争抢着,顾文也投入地传着球,场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吸引了还没下课的班级里的孩子的注意。
“顾文真是个孩子王。”文大叔感叹道,而沈佳则微笑着望着场上的一切,那笑容包含了太多,却不复杂,无不散发着淡淡的欣赏、关心,还有渐浓的爱意。
“那些孩子现在无忧无虑地,可是以后啊,太多的困难在等着他们啊!”文大叔突然感叹道。那疲惫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沈佳的心。“这就是命啊!谁都左右不了。”文大叔叹了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