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阵子对秦琼手下骑兵战斗力的认识。让他敢摆出今天这个诱敌一部先来决战的阵势,故意让自己的四万骑军和步军脱节两天,摆出自己很心急火燎要救杨广的样子,让突厥人觉得自己有可趁之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而且只敢沿着或者说紧贴桑干河南岸疾速行军。</p>
“既如此,秦郎将且听好:我军之所以如此行军,便是为了一旦突厥人前来集中兵力攻打我军时,可以获得半渡而击之利。突厥人从雁门以东而来。那么定然会需要在附近渡过桑干河然后攻击我军。我军的行军路线背靠阴山,北面桑干河。他们是绕不过去这个契机的。</p>
只是突厥人素来仗着全军都是骑军,而且来去如风,兵力又是我军三到五倍,所以对于有可能遭到半渡而击的风险视而不见,到时候定然会撒漫铺开全军,让我军防守任何一点都会顾此失彼,然后突厥人再从我军兵力无力覆盖到的河段渡河,前后夹击我军。”</p>
杨义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严肃地紧盯着秦琼,叮嘱道:“而这时候,便是秦将军当机立断的时候,我们要让突厥人看看,他们任何一支成功渡过桑干河的偏师,单独都不是我军的对手,而且连支撑一天半天时间差的能耐都没有,明白了么”</p>
“末将明白”</p>
杨义臣交代完毕,隋军继续前行,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股突厥骑兵出现在了桑干河北岸,看人数反而比杨义臣的四万骑兵还要少不少,应该只是先头部队。不过河水只有百余米宽窄,所以两岸的人都可以轻易看清楚敌军规模实力,甚至于沿着河滩策马都可以用强弓把箭矢射到对岸的人,所以双方自然都会比较谨慎。那伙突厥骑兵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暂时还不是隋军的对手,便没敢渡河,而是逡巡跟踪,又略微拉开一些距离。</p>
两个时辰之内,出现的突厥兵马越来越多,后来又来了两路,前后加起来一共三路人马,总计超过了万之数,显然是从雁门围城大营的各个方向分别赶来的,所以时间上有先后。兵马聚集众多之后,突厥人果然开始嚣张起来,试探性地把战线铺开到沿河数十里地,然后各自寻机渡河。</p>
隋军人少,显然顾了一头就会顾不到另一头,总归会被突厥人逮到机会渡河。同时河流又比较窄,百余米的河面,冬季枯水期河水深度不到六七尺,北方山区的河流又是砾石细沙的河底,没什么淤泥;只要寻到浅滩,战马可以直接没到脖子泅渡。</p>
杨义臣约束麾下军马,大致分成两股,其中一股便是秦琼带来的一万板甲骑兵;另外三万人扎堆一处,其中两万是他从涿郡带来的骑兵,一万是罗艺带来的卢龙郡骑兵。两股隋军相隔五六里行进,看上去依然堵不住突厥人全部的可能渡河地点。</p>
相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突厥人眼见首尾两端都已经迂回到了隋军前后足够远的地方,便呼啸着开始渡河。这样的作战方式在中原汉人王朝的作战模式中是不可想象的,因为汉人自古讲究兵法,讲究主将对于全军的运作要了如指掌,如臂使指;就好比杨广第一次远征高句丽的时候,都已经派出一百多万大军了,还要求四十个军的将领每次遇到战役层面的决策都要请示皇帝,如此一来自然指挥效率低下。纵然汉人中的名将不可能和杨广那样胶柱鼓瑟,但是指挥僵化的问题也是自古至今都存在的。</p>
如果让一个僵化的指挥体系去执行这样守卫呼应打时间差的渡河作战,拿铁定是要贻误战机、遭致惨败的。而突厥人却好像玩得很是顺手,他们的将领都有充分的战场随机应变权限,他们不懂兵法,但是却有狩猎民族的野性嗅觉,就好像不需要语言指挥全靠本能围猎的狼群一样。</p>
非要说汉人军队和突厥等游牧军队在指挥体系和习惯上的差距的话,那么前者就好比萨达姆的正规军,后者就好比南联盟或者塔利班的游击队;打击前者的时候,斩首行动摧毁了其指挥中枢后便赢了一半了,而对付后者的时候,哪怕斩首了都没用,他们可以继续打得遍地开花,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挥中枢,根本就没有“首”,而是一种分布式决策随机应变的松散作战团体。</p>
所以,哪怕已经胸中有了定计,杨义臣看到突厥人那种果断敏锐的渡河时机抓取时,依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和感慨。如果不是他有秦琼这张底牌的话,今日即将到来的这一战他还真讨不到好去。</p>
杨义臣鞭梢一指、对秦琼问道:“秦将军,后头便看你的了西边那一股先头渡河的突厥人,看见了么,人数不比你多,而且刚刚渡河,能够第一时间投入的战力更是不如你。有把握迅速击溃他们么”</p>
“杨经略但看末将杀敌便可”秦琼丝毫不以为意,在江东的这半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麾下军队那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再看这些皮甲毛裘的突厥人,简直就是和插标卖首差不多。</p>
“某要的可不仅仅是击溃秦将军,你最多只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能够在一刻钟内解决战斗就更好。”</p>
杨义臣最后这两句补充的叮嘱,终于让秦琼有些紧张感了,当然紧张感的背后,更是野性的喜悦。这是一个很艰巨的挑战,但正因为如此,才是军人载入史册的好契机。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