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常的工作涉及范围很广。汇总每日灵石矿的产量,根据每个矿工的工作效率计算他们的工资,记录用于设备维护等其他方面的花销,统计矿场的收入……简单说就是算,算,算。曾经韩令以为账房的工作不过是做一做简单的加减乘除,但真正着手去做了之后才发现,当这些本质上简单的计算累加到一定的量级后,统计的难度就呈指数级别增长到了令人难以应付的程度。每一个小小的数据,无论多么微不足道,都要清晰地收录到相应的数组,记录到相应的位置。但凡数据有一点点的对不上,都要去追根溯源,非把所有账面对清楚不可。
这些麻烦曾经让韩令头痛不已。在决定进入商界之前,他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安心修炼,安心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闲暇时画画,看小说,和朋友们一块儿打鲲鹏碰。然而现在他得把大把的时间耗给这些没意思的数字,耗在这尘土飞扬的矿场和这些不同于他平日交际圈的矿场上的人中间。韩令不喜欢这样,并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喜欢散漫自由的生活,喜欢艺术和自然,之于数字,虽然他并非对此全无天赋,但也并不想让这一天赋发挥用场。儿时长辈玩笑般地说他长大要继承家业时,韩令就总是默然但坚决地摇头。他对经商的排斥如此充分地反映在了每一次沉默和摇头中以至于平渊真人从没有主动提起让他去学经营之道。
直到现在韩令仍没有喜欢上这些东西,但他意识到自己得学,得知道。坐拥巨大的财富却对内部的运营一无所知,名义上有花不完的钱实际上却做什么都要经过长辈那里,自从出了乌河天裳成衣厂那事后,韩令就愈发觉得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莫名其妙成了一个违律厂家的主儿,却在面对城府的询问时什么实质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想要花一点超出平时花销额度的钱却只能先告诉长辈然后才能拿到,韩令觉得自己处处受制。
于是他发现,想要真正的散漫自由就非得先做些自己讨厌的事不可。这就是他主动要求来这里的原因。
做上了自己讨厌的事情后,韩令觉得自己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他以前的步伐是不紧不慢且稳定扎实的,如今却似乎总在快步行走,重心轮番落在前半个脚掌上。他以前不太有时间观念,做事通常不在乎具体时间,生活也没什么计划可言,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频频掏出随身星晷看时间,心中总是盘算着到了什么什么时候就该去做下一件事了。“这么忙忙碌碌,真不像我胡肃水的弟子。”肃水真人有时候会说。
肃水真人常说他胡肃水的弟子一要能打,二要会玩,并且前者是为后者服务的。以前的韩令虽然性格闷闷的,不热爱美食也不热衷于社交,但因为至少还跟几个哥们儿打打球,自己一个人时也颇有闲情逸致,所以也勉强能达到肃水真人的要求。但现在的韩令常常东奔西跑地忙,搞得肃水真人总嘀咕说这小子不如小时候有趣了。
“师父你要是觉得没劲就再收一个徒弟。”有一次听完肃水真人的抱怨之后,韩令认真地说。肃水真人歪歪嘴,说韩令一个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把辛辛苦苦培养韩令到结丹所受的苦再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