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那个一起长大的姊妹梁又梦，她两年前为了逃开净姨定下的婚事，偷偷向自己借了十贯钱就跑没了踪影后，衷瑢想要有个玩伴也都成了奢望。</p>
想起梁又梦，周身都是热闹光景的衷瑢免不了有些失落和记挂，虽说后来净姨托人寻到了她，解了婚事，但梁又梦偏偏不肯再回风沙漫天的镇子，便顺势一路往东南行去了皇城。</p>
一晃眼她走了有两三年，期间偶尔会写信过来，但那些信都让净姨存在自己的钱箱里当宝贝放着，任谁都不给看一眼，生怕扯拉开个边角，或是撕出条缝。</p>
她和梁又梦都是孤儿，让开着小歌馆谋生的净姨和陈婆拉扯养大，虽说是养女，各人嘴里喊着的也是“净姨，净姨”，但四人关系还算可以，就如“相濡以沫”这词描述的感情，谁也不能缺了谁。</p>
夜风愈渐转凉，吹拂到衷瑢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才从回忆的深潭里浮出脑袋。</p>
陈婆携着她在各处花灯架子下游荡过几回，在一片亮晃晃的光芒里，衷瑢见着好多个心水的花式，看得她喜忧参半，一方面想来一个提在手里把玩把玩，另一方面就是没长心眼偷偷带个铜板出来。</p>
卖花灯的老板看她不打算买的模样，编了个故事诱她带一个回去，便指起身旁经过的路人们，说他们结伴或独行时，手里均会提着一盏灯，朴素的也好，花俏的也好，势必要有。角落里聚散玩耍的孩童要是看见谁手里空着暗着，便会纷纷蹿围到身边，笑着跳着唱起歌谣：“东落雪，西点灯，长空天底好相逢。”</p>
老道的陈婆才不相信这种话，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装着不想买给衷瑢的不耐烦样将她拉脱开老板的纠缠。</p>
“陈婆我好想买一个…”衷瑢往前走时还不忘回身过去继续盯着那些花灯，直到看不清楚那家的灯火了，就缠上陈婆的臂膀贴着脸撒娇道。</p>
“你给我好好走路，站没站相的，要是让净姨瞧见，又该挨她一顿训了！”陈婆将她的小脑袋推搡起来，衷瑢果然站直了，端端正正地随她继续前行。</p>
只是她心里暗叹着可惜，不知道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出门。</p>
她和陈婆空着手在人群里慢慢挪移，前边的男男女女高高低低瘦瘦壮壮，又是毫无次序地迎面而行，衷瑢躲闪不及，侧身恰好撞上了路人。</p>
他手里高举的红纸灯笼轻摆摇晃，点到了她额角，衷瑢站稳时扶手去敛散下来几丝的柔发，还不忘抬头去看那高大的男人。</p>
越人歌里摇船女子所吟的王子，大概就是现时此人的模样了。</p>
衷瑢心里忽的小鹿乱撞，连抚发的手都忘了放下，暗自思忖起该不会这就是在门口被她堵了路的那个背影吧。于是望着他英俊的容貌竟痴痴地凝视许久不曾回过神。</p>
他见这女孩子一只手还触着脑门，还有她的额角上一块小小的朱红胎记，让他不明白这是在遮它还是在揉刚刚撞上灯笼的脑袋，于是忍不住咧开嘴向她笑问道：“撞疼你了？”</p>
好听的声音响起来，衷瑢更加确信就是这个男人了，她面上双颊便愈加绯红，无措地收了手捏在身前，低头再不敢多看几眼。</p>
一旁的陈婆等不及要回去，老秀才一家睡得早，怕耽误人家歇息，见两人没什么话可再说，就拉起衷瑢往回赶。</p>
他本还想问问她的名字，顺便告诉她，自己叫做云长天，是驻守在萨巴陀的将军，但眼见她们要走，也不好多留，只将自己手中的莲花灯递到衷瑢面前，说道：“你拿着。”</p>
衷瑢吸起一口长气，视线从一团烛光里滑溜上它主人的如画眉目，他黑亮的眸子里透着好温柔的光芒。</p>
“谢…谢谢郎君…”她说时接过吊着灯笼的竹竿，忍着乱了拍子的心跳，赶紧小跑几步，牵起陈婆的手不舍地离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