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天门已毁了半扇，玉白石柱挂了暗红血迹。【】脚下仙云萦了乌青之气，本是白日，空中却不见阳光，只悬了半轮红月。</p>
岂止天界不见日光，听闻六界动植物已多日不曾晒晒太阳了。</p>
天门口可见几个横尸的仙将，便再无他人。死尸身上有挂了透明窟窿者，亦有元气被榨干造型如干尸者，这说明天界不止被魔界洗礼过，亦受过月神的特殊光顾。</p>
欲复生梵歌，必以亿万生灵祭月，所谓祭月便是将生灵们体内元气吸尽魂魄亦吸尽，剩余干煸r身自是没什么作用了。依天宫死尸造型分析，月神应是先用仙将们开了个祭月仪式。</p>
沿天门进入，往日金碧辉煌的宫宇或残缺或毁尽，空荡荡仙云飘了一地，此处看着比我那画壁灵山好不到哪去。</p>
临出魔宫大门时，殇无虐道，他老人家同月神老人家强强联手已*得天宫众仙搬了家，目前天宫高官各大掌门长老已汇集昆仑山，正热烈商榷对抗魔界灭掉月神的大事儿。</p>
见识了天宫如今的萧条，看来他所言属实。</p>
错开几个尸首，走向诛仙台。</p>
断裂的诛仙柱子横躺的凄凉，一条月光色雾绳自云端而垂，雾绳缠绕着一双手。露出的半截手臂下是微卷的青衫，青衫者苍白面上不见血色，唇角挂了一丝干涸血迹，眼帘阖着，长长睫毛微微抖动，一副体虚元尽的姿态。</p>
纵然是被吊着，仍有一股绝世风华的气韵。世上有这般风流的还有谁，不过是上古遗留下的最后一尊神，一汐。</p>
然神尊如今却被吊在这诛仙台上。</p>
我一步步拾阶而上。</p>
当日，月神自画壁而出，同我打个简单招呼后便走向端立于十步之外的一汐。</p>
“一汐，十万年不见。这十万年你可过得安好。你可相信我有回来的一日。”</p>
一汐却指了我，“你既已出来，她身上的魔神之力便拿走，若当她是你姐姐便不要害她。”</p>
月神狂笑几声，“你是担心自己不忍心对我皇姐下手吧。一旦我将魔神之力收回她便再也不是我皇姐，而是你一个人的小羽毛。”他收了眼角笑意，“一汐，你还是如当年那般工于算计，可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呢。”他回眸望望我，“如今我皇姐将我放出，自是同整个六界为敌，留给皇姐一半魔神之力是必要的，否则被欺负了怎么办？”</p>
“将魔神之力收回去，我自会保护他。”一汐冷声道。</p>
“你若真的好好保护她，我又怎会出来呢？”月神眉眼微挑，“一汐，你当我皇姐傻么，你当真她还能变回当初那个一心喜欢你的小羽妖？当年梵歌被打得魂飞魄散，我不惜入魔也要将她重生，众神道我不清醒，而如今你也清醒不到哪去。”</p>
一汐敛眉，“你将魔神之力渡入你皇姐体内，陷她于众矢之的可是埋怨她当年不曾救你？”</p>
“一汐，当年你我把酒言言欢抚琴对唱奏乐合音，我自认为你乃我此生知己，不曾料到你是最不了解我的。皇姐乃是我于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虽然她曾为你囚困我十万年，但终归是我的姐姐。她不过是信错了人，爱错了人，说来是个可怜之人，我怎会怨恨她。若非我将魔神之力渡入皇姐体内，你认为以小羽毛的微弱法力能活到今日么？”</p>
“若非你将魔神之力渡入她体内，又怎会惹出如此事端。”</p>
月神冷哼，“这话你自己骗自己就好。小羽毛一旦入了上古画壁，无论我是否将魔神之力给她，天界之人必将她囚困甚至杀害，因为天界对上古画壁太过忌惮，对魔神之力甚是恐惧，仙族之人如此惜命，怎会放过唯一入了画壁且活着出来的小羽毛，更或者仙界会认为魔神已附身到小羽毛身上，不将她除掉恐日夜揪心，那时你会怎样做？为了一只小妖不惜同仙界反目？还是为了一只小妖放弃整个天下？”月神望着他，“这些，你都做不到吧。”</p>
一汐幻出一柄焰火宝剑握于掌心，“月魔，只要有我一汐在的一天，便不会任由你伤害无辜生灵。”</p>
“焰莲神剑。”月神微微惊讶，仔细打量神剑，“你从不轻易用剑，看来是非要同我拼个你死我活了。”</p>
“动手吧。”</p>
一汐同月神于满是焦土碎石的画壁灵山打了起来。我身份尴尬，却是不方便围观，只得内伤加外伤一步步走下山去。</p>
半山腰时，依稀听闻腾空的月神狂笑道：“一汐，你如今神力溃散到如此地步竟有勇气阻拦我，难道不觉好笑么？”</p>
这是一汐抵不过月神的节奏，我脚步不自觉放慢。</p>
“皇姐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他性命。”</p>
我不敢回头参观一下战事，只得顶着一身内外伤，木纳着继续往山下走了。</p>
山脚处，站了揣了几只鲜艳果子的殇无虐。</p>
他将果子递过来，笑道：“我在这等你好久了。”</p>
我被殇无虐接回魔宫便开始不问世事的养膘生活，且用晕睡打发时间。</p>
这诛仙台共铺了三十七阶白玉砖，走在上面仿佛无限悠长。当我终于停步，站在一汐脚下时，他仍在昏睡着。</p>
我仰首望着，他如瀑发丝垂地，微微凌乱，面上不再是超凡脱俗天地入我怀的凝澹，而是挂了些许病态几丝不安。应是同月神对战时吃了不少亏。</p>
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是在嗜蝶谷。我还是个不经世事无忧无忧整日厮混的小妖精，亦是头一次被满山的蝴蝶追得狼狈。倏然，一身软袍从天而降，青袍微舞间便将我们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嗜血蝶钉入石壁。彼时，他眸若星子，清华万方，山谷中，巨崖边，鼻息处，心脉间皆是古莲淡香。那时我晕倒在他怀中。</p>
人生若只如初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