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胡子被拖下去,何云文张了张嘴似要言语,犹豫一番,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旁边的黄飞鸿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神爷,为何不留着这人,也好指控积逊?”
不用方牧野回答,何云文就帮着解释了:“不管怎样,毕竟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且就算拿了积逊,按照条例,最终也是要移交给美国大使馆,以美国人的作派,定不会将积逊怎样。徒劳无功而已,反倒不如杀了这买办,出口恶气,索性也只是一条狗,杀了就杀了。”
方牧野挥了挥手,顿时一众官兵退下,这堂上便只剩下他和何云文、黄飞鸿、许关河、严振东五人。
方牧野这才接着说道:“不错,朝廷积弱已久,京城现在还搞着洋务运动,我们跟洋人的交道不好打,想通过正常途径将积逊绳之以法,简直难如登天。”
说着话的时候,方牧野特意留心何云文的反应,见他毫无异色,心中已是有了分寸。
何云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只要这积逊还在,就还会出现另外的买办,到时再做蛊惑,仍会有大批的国人经受不住利诱,冲上商船,恐怕就算是我们官府也拦不住。唉,这里变成这样,还让我怎么跟呢!”
方牧野幽幽说道:“何老弟,要知道,在其他省地,也有类似的事情在发生,积逊这种人,又何止佛山有。”
何云文忍不住握了握拳,发出慨叹:“都是被金山所诱,金山,到底世界上有金山吗?”
黄飞鸿听过大胡子买办蛊惑人心的演说,也见过现场华人趋之若鹜的场景,自是有一番感触,接过话来说道:“哪有什么金山!那买办说什么在美国走路要注意,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金子,就算在河边洗脸,捧起水来都有金沙。国人愚昧,这种话也会相信,若真有这么好的地方,那么多的洋船为什么要来我们的港口。”
方牧野冷冽的声音跟着响起:“国人以为金山在国外,却不知,在那些洋人眼中,或许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他们所说的金山。”
“华夏上下几千年,从来都是天朝上邦,如今国力一时落后,就引来西方列强虎视,两次鸦片战争,将国人的精气神都给打折了。”
“京城开展洋务运动,欲‘中体西用’和‘师夷制夷’,本是‘卧薪尝胆’之举,却也让很多丢失了民族自信心和自尊心的国人,更加自卑,认为西方诸国就是比我们强,洋人就是高人一等。”
“崇洋媚外,愈演愈烈,好像外国的月亮就比较圆,卑躬屈膝的一口一个‘洋大人’,整天学西方人念经,却忘了自己祖先贵姓。”
“如今都不需要洋人动手,国人的脊梁骨自己就先弯了半截下去。”
“试问今日之华夏,是谁人之华夏?”
“若是以后在华夏的土地上,出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耻辱牌,我们将有何颜面祭拜列祖列先,又有何颜面向后世子孙交代。”
这些话说完,黄飞鸿和何云文皆是内心深省,何云文面上还生出一丝恨其不争的羞愧之色,方牧野见他神色无有作假,心中念道:此人可用,可取!
何云文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问道:“以神兄所见,当何以救国?”
黄飞鸿顿时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期许。
方牧野朗声说道,字字铿将有力。
“华夏欲振兴,首当其冲,国人当重塑精神,吾辈当自强不息!”
此言犹如晨钟暮鼓,震散了迷蒙,又如曜日辉光,刺破了阴霾,黄飞鸿和何云文的眼中,顿时流光溢彩。
方牧野的心中此刻却颇为沉重,只因他所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