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慌忙笑了笑,“苏先生放心,话一定带到。”
魏东仁走了过來,瞧着那父女俩远走的背影,心头的猜疑丝毫不减。魏夫人扬了唇角,将酒杯递到了他的手里去。
“这苏幕遮和外界传闻一样,沒什么大的区别,我还从沒见过哪一家的小姐像她这样不顾形象地吃酒。”
魏东仁皱了皱眉头,虽然刚才那一幕他也瞧得清楚,那因为他生性多疑,所以仍不能完全相信。
“若她是装的呢?”
“装的?”魏夫人不解。
他点了点头,周围恰好有两人与他擦肩,和他寒暄了两句,寒暄完了,他这才向着刚才的思路想了下去。
“若她是装成这样,故意掩我们的耳目,怎么办?”
魏夫人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哪有小姐会拿自己的形象开玩笑?而且苏幕遮一向是任性乖张的,若那个慕六少爷真的就是纳兰家的后人,她今日哪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魏东仁默了默,不再说话,难测的目光掠向了窗外去,嘴角微启,低声喃喃,细听才能听得仔细。
“但愿如此吧。”
苏幕遮靠在车窗上,瞧着屋外的叶子被风吹得簌簌发响,蝉的鸣叫还犹在耳旁,雨依旧不停,洒尽了几世的荣宠与繁华,人生突然成了一出漫长的戏剧,不知何时落幕,何时幕起。
车缓缓停了下來,苏南城叫静岚带了她进屋歇息。
她歪歪斜斜地走着,俨然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一头载入了绵软的床中去。
静岚叹了一口气,本想帮她脱掉鞋子,却不想她自己踢踏了起來,将鞋踢得掉落了下去。静岚抿唇偷偷一笑,这便帮她放下了帐子,自己也去侧屋里睡了。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雨一直不停,而且下得愈发大了。今日魏东仁请她与父亲过去,显然是有意试探,她虽表现得任性妄为,但听说魏东仁此人生性多疑,想必今日的行径还是消除不了他的猜忌。
她转了身,却忽然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觉吓了一跳。
“小姐,我就知道你是装醉!”
苏幕遮无奈地坐起身來,“好吧,被你发现了。”
静岚抿唇偷笑,倒也不去问她装醉的原因,反正猜都能猜得出來,肯定是今日宴会上,有她不喜欢的人。
“小姐,今日这宴会是哪家办的?”
苏幕遮拿了个靠枕半倚着,这才盈盈答道:“魏公馆。”
静岚愣了愣,这魏公馆想必指的就是魏东仁家了,魏东仁可是有名的大人物,只不过听说他是亲日派的。
“小姐你说起魏公馆,我就想起了,我听下面的丫头和小厮们都在议论,说司马少爷与魏先生交恶已经许久了,前阵子开会,他还当场顶撞了魏先生,差点把魏先生气得犯病呢!”
苏幕遮愣了愣,她已经许久沒有听到关于司马识焉的消息了,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静岚也意识到不该在她面前提到司马识焉,识趣地换了话題,“依我看今天魏先生请老爷过去,就是要趁机拉拢他的。”
突然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小姐,是不是你不想让老爷被魏先生拉拢,所以才装醉离开的?”
苏幕遮愣了愣,其实静岚说得倒也差不多是对的,所以她也就点了头。
静岚笑了笑,又道:“小姐你其实不必担心,这魏先生是主和派的,欧阳先生是主战派的,老爷平日行事都很果断,定然不可能主张与日本和解的,再说少爷还为了抗日而下落不明呢。”
她落了话音,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由暗骂了自己两句,这才敢抬眸朝苏幕遮看去。苏幕遮好笑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了。
苏幕遮叹了口气,静岚哪里会知道,父亲是绝对不会站在主战的这边,倒不是父亲不想战斗,只是因为主战派的领军人物是欧阳华。父亲与欧阳华的恩怨,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都深爱着她的母亲,也包含着父亲那一段被人瞧不起的过去。
可父亲却沒有想过,母亲喜欢欧阳华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家世原因,只是因为母亲与欧阳华青梅竹马,情趣相投。父亲以为有了名利之后,母亲就会爱上他,其实只不过是妄想。事实上,母亲至始至终爱着的,只有欧阳华一人。
而这一点,父亲永远看不明白,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对欧阳华的恨意之中还夹杂着一份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