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青森所愿,樊华终是熬过了一劫,人沒死,出了狐胡后就醒了。也多亏这些日子阿蓝趁夜送药,鹿化有所怀疑,却不知。
说是醒了,可樊华半睁着眼,目光呆滞,无精打采的,话也不说,然后又继续昏睡过去。这一次就睡到了下一个地方。
他再醒时,人已躺在一处干净的地方,他迷糊间听到青森说,是到了围水河的下游,龚太医打算在此落脚歇息两日再上路。
樊华听见了,却无力作答,他更怕他一开口就让他重归噩梦中,他的嗓音,一去不归的事实。
“少主,下雪了......要不要看今年的初雪?”青森看向窗外,虽然门窗紧闭,可他能听到枝头断裂的声音。
樊华依旧不语,好寂静,若是有太阳就好了,是个睡觉的好日子,他缓缓的合上眼......
鹅毛大雪席卷了这个边境小镇,河面被冰封了起來,街上的青砖也被大雪遮掩,纳兰堇踏在这软绵的雪中,感到脚上都使不上力。
龚太医与她走在大雪中,他要为樊华亲自去看药,也不知这小镇有沒有治骨伤的药。他们口中冒着白色的雾气,纳兰堇搀着他,生怕他一把老骨头滑到散架了。
“公主......”
“何事?”纳兰堇答。
“我问你,你觉得陛下治国如何?”龚太医的花胡上沾满了白雪,说起话來雪块就从胡子上落下,身上也下起了雪。
“谈论皇兄不好罢?”
“你尽管答我的就是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嗯......”纳兰堇顿了顿,思索一番,“我觉得他不如父皇來的狠,对那些官员表面虽狠,可还是仁慈了些,帝王,还是心狠的好。”
“唉,你这么想恭叔就放心了......”
“怎么了?”纳兰堇见他这般哀怨,十分的好奇,这段时日她总觉得他瞒了些事情,却又不好直接问。
龚太医停下脚步,塌陷的双眼看着纳兰堇,却突然整个人双膝跪到了地上,寒意从膝侵入。
“救救大凉吧......公主......”
“恭叔......”纳兰堇站在风雪中,怔怔的看着他,她不明何意,却又似乎懂了那么些......
雪下得大,梦中的樊华似乎听到了落雪之音,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青森还守在一旁,他挣扎着坐起來。
青森见他要起來,又将他摁回去,道:“少主,你的骨头断了,莫要乱动,骨头错开就不好了,有何事,同属下说。”
樊华躺在床上,从被褥里伸出雪白的手,摩挲着青森的面,他好想......好想说话......他好想......好想再唱曲,再同青森说些情话......
“呵,,”他叹了口气,收回玉手。
他看着青森,青森看着他,二人沒有言语,可明眸传情,似乎能将对方的心看得通透。
萨柯从外边钻进來,带进了一些飞雪,他抖了抖身子,身上的积雪落在地上瞬时化水,樊华见他來了,给青森比了个眼神,叫他出去。
青森疑惑的看着他,可他执意叫他出去,无奈,只得顺着他的意。两名金发的人互看,着实有些奇妙,樊华轻笑了一声。
萨柯搬來椅子,坐在榻边,樊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红唇微启......
“啊......啊啊啊......”他试着叫萨柯,果然......还是不能说话。
“啊?”萨柯不明所以。
樊华指指自己的嗓子,再轻晃脑袋,食指指着台上的笔墨,萨柯这回倒是懂了,搬來笔墨放他跟前。
樊华伸出手來,捏着笔,却发现似乎自己的手沒了知觉,才从被窝里拿出來的,不可能是冻的!他一用力,毫笔突然提了一下,那墨汁全甩到床上了。
萨柯急忙的掏出帕子來擦拭,却被樊华推开。樊华见自己的右手不好使了,索性换了左手。他儿时调皮,觉得练字乏味,也常换左手來写,虽然慕红绫不准,好在悄悄的也练成了一手能看的字。
平心静气,提笔,着墨,落笔,收神,一气呵成。这左手写得一手娟丽的字,是看傻了萨柯。
他拿了樊华刚写好的字......
樊华写完那几个字,将手收到被褥下左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中指和无名指,可如何,他也不晓得疼。
他心中一阵苦笑,他是何其的惨?不能说话,到现在还骨折了,手指还失去了知觉。这天,是想他就这么废了吗?是惩他之前为李贤跑腿卖命所滥杀无辜之罪?
萨柯看着上边的字,只言片语,却震惊无比,他所认定的王上,失声了?
“你写得可真?”萨柯错愕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