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没德性，喝几口马尿，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p>
“哈哈……”樵翁笑笑说道：“看你样子，睡的并不好，该多注意休息呀。”</p>
江瑚苦笑起来，想：“自从我知道此界无道，我已无法离去，我确实太久没有睡过好觉了。”</p>
江瑚醒了醒神，说道：“一会儿我去山外城镇买些东西，樵翁要不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p>
江瑚可没法子像樵翁一样，隐居深山一辈子，时不时他还是要去人间市集走走，换换心情。</p>
樵翁摇头，说道：“不用，我这里吃的用的都很齐全，什么也不缺。”</p>
“小友慢走……”这个慢走可不是赶人，而是挽留，樵翁道：“咱们先吃早饭，一会儿你也别去外头了，先陪我进山砍两担柴，我有些话，今日已不得不与小友说。”</p>
本来，每次与樵翁相叙，都是因为江瑚游记里写的东西实在有点古怪，樵翁看后不明白，所以去问江瑚，所以两人时常在一起用餐。</p>
可是这几日，樵翁已把江瑚游记看完，两人也没什么话可以再说了。若说生活中的闲碎琐事，大家还不都是一样，不是一肚子埋怨，就是打趣讥笑别人，江瑚才不会干这种事，太无聊。</p>
不过，毕竟喝醉了酒，在樵翁家里住了一夜，江瑚也不能不表示表示，便点头答应。</p>
吃完了早饭，收拾好工具，太阳也初生，两人便要进山去了。</p>
旋即，樵翁把一个扁担给了江瑚，道：“我年纪大了，一肩挑不起一担柴，所以用背架，你还年轻力气大，就用扁担吧。”</p>
“樵翁，还是让我来拿这些东西吧，一会儿我帮您多砍两担柴，放在家里存着，眼看入冬，您也不必时常进山了。”</p>
柴刀、背架、绳索，这些是砍柴的必备工具，绳索成捆挂在背架上，樵翁笑笑道：“呵呵，不用不用，这些东西我都是带惯了的，今日若是让小友拿，岂不是坏了我的，‘道’。”</p>
樵翁这话最后一个字特意重音，似乎是故意说给江瑚听。</p>
“道？”江瑚以为自己听错了，拿着砍柴的工具，也能是“道”？</p>
“正是了！”樵翁点头应声，出了门之后，领着江瑚往没有路可走的山里去。</p>
直走到了一片荒草丛生的平整地段，樵翁寻了一处空旷地坐下来休息。毕竟已经是位一百零六岁的老人家，上山砍柴不容易啊。</p>
江瑚站在旁边，并不怎么样，只不过觉得今天的樵翁很怪。</p>
平日，这位老人家可都是随平意满的人，根本不会这么劳累的走这么远的路，只为砍两担柴。</p>
这对于一位百岁老人来说，确实是走的太远了。</p>
等樵翁喘平气，看着江瑚，说道：“小友，你现在可还知道，‘道’为何意？”</p>
听这话，江瑚点头便要回答……</p>
可是，他张张嘴，又闭上了嘴，转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p>
随之，樵翁笑着点头，道：“我本以为你会把‘道’说的天花乱坠，原来是不知道。”</p>
“不知道好啊，现在不知道，以后就能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知道。若是已知道，岂非就不想知道了，那才是真的不知何为‘道’。”</p>
又听着樵翁这些话，实在是太绕了，江瑚有点没捋顺，不自禁笑了笑。</p>
本来，他是想把自己知道的天地法则大道之道法，秩序规则之力拿出来说说。可是他又一想，此界根本没有这些玩意，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大道，自己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p>
当你和别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东西，那你岂非就是在胡说八道？</p>
所以，江瑚就摇头，全当自己不知道“道”了。</p>
哪能想到，樵翁能说出这么绕的话。</p>
江瑚就问：“那，樵翁所说的‘道’是什么？”</p>
但，樵翁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歇够了，起身继续向着深山里走。</p>
等到了一片榛子林，樵翁驻足，道：“小友你说，我身上若是不带这三样工具，还能不能砍得了柴？”</p>
江瑚毫不犹豫，说道：“有刀就行，背架可在山里现做，绳索可用韧性植物编织。若是无刀，我自没什么问题，若是樵翁，应该也没法子砍柴了。”</p>
“嗯嗯……”樵翁点点头，道：“所以出门时，我说这三样工具便是我的‘道’，我的‘道’便要由我来担负，若是交与他人，我又如何砍柴呢。”</p>
“而且，这三样工具只不过是我‘道’基石，它还不完整。”</p>
指了指一片榛林，樵翁又问道：“小友看，前面这片榛子林，当不当砍？”</p>
这话问的，一片榛子林而已，哪里还有当砍不当砍的。</p>
江瑚也只能仔细望去，因为是深秋已快入冬，榛子树叶子已经落光，但榛林生长的很茂密，几乎可说无缝可入的地步，若是在此砍柴，应该很容易就能满载而归。</p>
江瑚点头说道：“要不，咱们就在这里砍吧，离回去的路也近。”</p>
江瑚已经表明答案，当砍！</p>
但，樵翁摇头，道：“小友不是樵夫，看不出其中门道儿。这一片榛子林，每一颗榛子树最粗不过小拇指，还有筷子般细的，生长也太茂密，其中必定暗藏荆棘，因此扎手，若在此处砍柴收获虽快，但细柴烧火燃烧的也快，要不了两天便又要进山砍柴。”</p>
“再来，这片榛子林尚且年轻，来年必定能结不少榛子，此时我砍了它，来年去哪儿弄榛子吃去？”</p>
“此‘道’未熟，不当砍，而当养！”</p>
樵翁最后这话，实在够江瑚琢磨的。“道”不熟不当砍，而当养？</p>
一片榛子林也是“道”？</p>
又歇了一会儿，樵翁引路，从山沟里向着榛子林深处行去，一路看见榛柴越来越粗，先是食指粗细、拇指粗细，最后是擀面杖粗细，分出了枝杈，一颗颗像是小树苗。</p>
走到这里，樵翁又指，问道：“小友，你觉这片榛子林如何？”</p>
不等江瑚回答，樵翁已经放下了背架，准备砍柴。</p>
江瑚已经不用回答，只是去观察，这片像是一片小树林般的榛子林，每一颗榛树生长的都很好，间隔空隙很大，粗粗的茎杆分出两到三根枝杈，只有最最顶部才能看见零星枯叶。</p>
在这里砍柴，会比前面只多不少。</p>
樵翁又歇了歇，说道：“这一片榛子林之‘道’，已然成熟，甚至熟的有些过火了，每颗榛子树看似壮实，实则大多根下枯朽，今年冬天若是来一场暴风雪，多半折断，一春夏便已腐烂。”</p>
“既然我有‘道’之基石，‘道’亦成熟，今日当砍则砍。”</p>
说着，樵翁已经动手，柴刀挥舞，坚强有力。别看樵翁一百有六，但他手上力气可不小，将榛树尽数压倒向一侧，柴刀只是轻轻一碰弯弧处，榛树就崩断，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了一捆榛柴。</p>
这时候，江瑚又在琢磨樵翁的话，看上去就像个傻小子，傻愣愣站着，时不时还笑笑。</p>
不过，江瑚可不像外表那样傻，他的大脑，他的思维都在运转，想着樵翁前后所有言语，似乎从中抓住了那么一点灵感，但又无法言明那是什么？</p>
就连在内心里告诉自己那是什么，江瑚都做不到，到了最后就变成了苦恼！</p>
“年轻人，你是进山来陪我砍柴的，不是来看我砍柴的，另外一担柴就交给你了。”樵翁走到江瑚身旁，把柴刀交给了江瑚。</p>
此刻，江瑚实在不明白心中灵感，便也只能先去砍柴。</p>
虽然，江瑚不是樵夫，砍柴根本不会用巧劲儿，但更加年轻力壮的他，比樵翁砍柴还快。</p>
最后，两人一人一担柴，出山去。</p>
一担柴本用扁担挑，一头一捆，称之为一担。</p>
但樵翁年纪大了，因此是用背架背着两捆不太满的柴，江瑚则挑着两大捆满满的柴，一路上跨过山沟、草丛、山坡，樵翁歇了好几歇，这才回到了家里，将四捆柴放好，收了工具。</p>
小歇片刻，正好到了中午，江瑚体谅樵翁年纪大了，提前做好了午饭，与这位好邻居，好朋友饱吃了一顿。</p>
而在这期间，江瑚一直想在山里时，樵翁说的那些话。</p>
“我有‘道’之基石，‘道’不熟则不当砍，‘道’若熟，甚至熟的过火了，当砍则砍！”</p>
“这片榛林已熟的过火，别看颗颗粗壮，实则内里根须已腐败，今冬若有暴雪压覆，半数折断，一春夏必定腐烂，今日当砍则砍……”</p>
“这些话，好像，好像……”</p>
江瑚绞尽脑汁的想，明白这些话里另有所指，可他不明白指的是什么？另一层意义又是什么？</p>
今天，樵翁没有说多余的话，因为他走了太远的路，也劳累了一天，他需要休息，也需要再整理整理自己思路，自己的道理。</p>
然后，江瑚回到了自己的竹屋，一夜不眠，只是在想樵翁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