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听了赵经历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这样也行?这不成了……绑票了么?”
赵经历连连摇头道:“怎么可以如此说呢?咱们内组,就算是有些特殊,总也还是锦衣卫不是?为国除奸,铲除邪恶,本是咱们份内之事,不过手段与他们有些不同罢了。你想那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哪个不是下有根基、上有靠山的?真要靠了《大明律》去抓他,一辈子也需办不得。咱们这般直接便抓了来,先放到刑房那叫那帮人收拾收拾,然后下到小狱里伺候两天,保证他乖乖就认罪了。认罪了,就好办了不是?咱们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不能把人望死里整吧?所以呢,简简单单,罚银了事!讲究的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一手缴钱,一手放人,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呀!”
赵经历见梅清果然被自己一番解释给说得无言以对,不由大是得意,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些巨贾豪绅,哪有什么好人在?一个个肯定是横行乡里,为祸一方。尤其可恨那商贾,仗着有几个骚钱,一个个欺压良善,与民争利……”
梅清听了皱眉道:“赵经历,这商人经营,似乎说不上与民争利吧,他不也是民么?”
“嘿嘿,反正就这意思,为富不仁,无商不奸,总之咱们要做的,就是收拾这帮龟孙子,也算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赵经历说得兴起,声音不经意间越发响亮,手中的茶壶也舞动了起来,满面红光迸发,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两只小眼睥睨开合,大有梁山好汉及时雨呼保义宋大大忠义无双的派头。
替天行道……行到锦衣卫来了,可真是自古官匪一家,诚不我欺呀。
“一组呢,统领的便是五丙大人,不知梅千户你见过没有,那可是六爷身边的人,亲信呢。说了一组,二组就更厉害了,专管抓人的。你想想这些贪官污吏、巨贾豪绅,哪个身边不是保镖护卫,成行成队的?更有那厉害的,没准还有些奇人异士在身边。要从家里把这些人挖来,没点金刚钻,还揽什么瓷器活?二组那里,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什么和尚道士尼姑喇嘛的,三教九流都有。平时,兄弟就能把事办了的,不用他们动手。真要碰上硬点了,就得这些大爷们出马了。这二组呀,那是六爷亲自管,任谁也插不进手去。”赵经历神秘兮兮地道。
梅清点点头,心道这才合理。既然这内组这么重要的地方,必然有其不为人知的力量。只怕赵经历只看到表面,这个二队所做的,绝不会只是抓抓人这么简单的事。
“咱们路大人名为同知,其实一直辅佐六爷。不过一组二组,是六爷亲自管的。至于三组、四组,就是路大人负责了。三组那边,管着内组小狱,其实也在诏狱那边,不过单划一块,是专门伺候新进来的诸位客人的。领头马世清马大人,可是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呢。”赵经历说起马世清来,一脸的不以为然。
知道,太知道了。梅清一脸忆往昔此起彼伏的怅然道:“那小狱一进,只怕生不如死吧?”
“也不尽然”,赵经历摇头道:“这就看进来的人懂不懂事了。明白事理,打点得到的,那是如天堂一般,好吃好喝好招待,你就是要几个漂亮姐儿陪着也不是难事。当然了,这开支最后还是要落到个人头上的,嘿嘿……要是不懂事的,那咱们马大人的名声,也不是凭白得来的。”
“那咱们四组呢?”说了半天,梅清还不知道自己管的是哪一块,“咱们是管什么的?”
听梅清发问,赵经历眯缝的眼睛也闪闪发亮,举起茶壶大力咂了一口,抹了抹嘴道:“嘿嘿,咱们四组,那可是内组里最肥的地界儿了。您想,咱内组扫荡贪官污吏,虽然事后必然处以罚银,以为惩诫,但也不能全靠坐等不是?要有那消息准确、寻得清楚的时机,就不用他们主动缴纳了,直接便取了来。咱们四组啊,便是把守这后院宝库,专门看守这些取来的东西的。当然了,偶尔也会有防止那等奸滑之辈,空许了罚银不缴,咱们先期将些物品取来为质,也是存在在这里的。”
啊?原来咱们内组不光绑票,赶上还来强抢的呐。梅清更是叹服,穿着这一身飞鱼装去打家劫舍——貌似这桩买卖真是很有前途。
“也不能说是抢,反正早晚也得缴纳罚银的,早晚不都一回事嘛。再说人家吃了官司,已经不容易了,收点罚银,咱们就不劳人家费事了,自己动手就得了呗。千户大人你想想,虽然三组那边看守犯人,免不得有个融通孝敬,可也不过是些零碎好处,哪比得咱们四组,手头拿着真东西呢。不说别的,前两天有件外番的琉璃马,本来是一个大食商人家里的宝贝,到了咱们这库里,老赵我一想……”
赵经历正说得摇头晃脑的得意之时,忽然闻得耳边小九用力咳嗽了几声,这才醒悟过来梅清本是自己顶头上司,有些手脚怎么能让他知道,连忙转口说道:“对了,梅大人,你说到咱们这来后,腰牌和官服都领了没?哦……腰牌有了呵?你看不是我说你,大人既然身为千户,可不方便这么一身便服出出入入的。依我说,也不管大人您是几品的职务,只管换了一身飞鱼装最是方便,比起那四品五品的官服,穿出去还要气派。不管您到哪儿块地界,只要这身打扮在身上,腰牌一亮,保证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