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对于米兰脱口而出的“不要”二字抱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带着松了一口气以及从脚底凉到心头,交杂着令人窒息,在这种情绪膨胀爆炸以前陈墨夺门而出。
他站在窗边,走廊空旷晦暗,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陈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还剩最后一根烟,他叼在嘴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手掌紧握,平整的烟盒缩成一团,轻轻一扔,滑出一道弧线进了垃圾桶。这包烟从买來到无辜的躺进垃圾桶只用了短短三个小时,短短三个小时他抽完了一包。
陈墨对着窗外吐了一个烟圈,嘴里阵阵的发苦,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烟酒永远只是点到为止,但是今夜,陈墨却对那白色的烟雾和点点的火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赖,一根接一根抚平焦虑的神经。
意外而來的生命刚迎來微弱的心跳明天就即将与这个世界道别,其实陈墨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在他的人生规划中还未來得及设想,因为意外而來所以凉薄的送走。
陈墨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即使暖气充足依旧冷的不行,一根烟抽完,他捻灭烟头,转身,米兰已经推开病房的门,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但陈墨却看到了笑意背后万般的愁苦,她语调听起來很轻松,恰到好处的温柔。
“回去吧!”她说。
陈墨点点头,米兰走在前面,陈墨跟在她两步距离的后面,一前一后慢慢的离开医院。一上车米兰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偏头对陈墨说:“好困,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说完她将半张脸缩进羽绒服,闭上了眼睛,陈墨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熟睡了,只是安静的开着车,细心的调高的车厢内的温度。米兰真的很困,但是睡不着,只是卷缩着闭着眼睛,陈墨的失态令米兰多少有了几分慰藉,这一切米兰最害怕的是陈墨双无动于衷的眼神,只要轻轻一扫,便能令她彻彻底底的崩溃。
只是这几分慰藉太过苍白可怜,终究只会徒增怨恨与无奈,卷缩的姿势太久感觉压着的一边已经麻木,米兰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端坐起來,只是仍不愿意将视线投降另一边,而是侧脸看向窗外,胃部忽然绞痛翻腾,米兰死死的捂住胃部,脸色苍白。
陈墨见米兰醒了,偏头看她,眼角的余光万分清明并非是像刚刚睡醒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米兰却握着嘴狠狠的拍着车门,喊道:“停一下车!”
陈墨紧握方向盘打了一个转,脚踩刹车停在了路边,车子还未停稳米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卷缩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陈墨皱着眉头,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顺手拿着纸巾盒关门下车,一同蹲在米兰的身边,扯了一些纸巾递给她,又顺手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米兰握着纸巾胡乱的擦了一下,不知为何生理性的眼泪却一直流一直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陈墨将水瓶递在米兰的面前,半响,米兰也沒有伸手去接,垂眼她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表情麻木冷静,只是那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疯狂的滚落。陈墨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以來米兰表现的太冷静,冷静的几乎让他以为她不在乎。
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有那个母亲不在乎。
陈墨伸手抱住米兰,米兰靠在他的胸膛,鼻息间是他的味道,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米兰沒有将视线落在陈墨的脸庞,而是静静的看着车來车往,米兰知道她不敢,一直都不敢。
不知多久,米兰深吸一口气,胡乱的将脸上的水痕擦干,声音嘶哑:“回去吧!我沒事!”
米兰挣扎的站了起來,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仿佛什么都沒有发生,陈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上车。
一到门口,米兰便夺门而出,疯狂的逃离沉默的令人窒息的空间,惆怅若失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被子一蒙,闭上了眼睛。
陈墨幽幽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步一步沉重的上了楼,只徒留了一声叹息在黑暗中。
第二天大早米兰便在厨房准备早餐,脸上还带着淡妆,看起來精神奕奕,她把豆浆搁在餐桌上,见陈墨下楼,冲他笑了笑:“早!”
“早!”陈墨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相反,他的眼底有着大片的乌青,神情有些憔悴看起來休息的并不好。
米兰舀了碗豆浆给他,自己则夹了一个精巧的包子咬了一口,嚼了片刻又低头喝了一口香浓的豆浆,就这样慢条斯理的吃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她擦了擦嘴,准备将空掉的碗筷放进厨房,却被陈墨按住。
“你......”陈墨动动嘴唇,半响只说出了一个字。
米兰笑了笑,站了起來,将空碗放进厨房的水池里,嘴里念叨着:“我今天下午请假去医院,昨天晚上已经跟那个医生说好了,对了,如果你下午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过去接我一趟,因为之后可能会有点难受,如果你沒时间就找个可靠的人接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