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看着刘秀清澈的眼睛中透着认真与不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满心恼怒化成了歉疚一笑,“文叔,你将来也要成家。”
刘秀脸一下红了。从大姐出嫁,刘秀便已经明白了娶和嫁的意思了,就是要和另一个人结成一家。看着二姐红润秀美的笑脸,想着二姐也会像大姐一样突然就从自己的生活中远离,刘秀心中有着莫名的恐慌。大姐出嫁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刘秀总是希望有一天大姐还能突然回到家中,像往日一样一家人相亲相爱。好几年过去了,大姐除了偶尔回来一下就再也没能像从前一样了。而今二姐也要离开,让刘秀心中充满隐隐的担忧。刘秀道:“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永远不成家。”
刘元看着刘秀孩子气的认真和一脸担心的样子,心中莫名感动。想起姐姐出嫁时,自己也是迷茫不安,不禁在心中轻轻叹息。她又何尝不希望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可天下哪有不分开的兄弟姐妹呢?只希望无论在哪里,兄弟姐妹都能温情如故。
年轻的心从不担心明天,善感的心总会惦念从前。可世间哪有能回到从前的时光呢,刘元心中涌起一份伤感。
刘秀看到了窗外飞过的白鹤,忙放开刘元的衣襟,一边走向窗前一边欢快道:“二姐,你嫁给来歙表哥多好。”
刘元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来歙是姑母家的孩子,性格豪爽,魁梧潇洒,还舞得一手好剑,从小就深得大家喜欢。刘元也喜欢来歙,曾经在她小小的内心里,也曾暗暗希望将来能和表哥一起。可一个女孩家能把心事告诉谁呢?姐姐走后,为了顾全这个家,刘家已经推脱了好几次提亲。哥哥刘縯虽是长子,却整日不着家。母亲身体不好,整个一大家就全靠刘元张罗。而今新野的邓家又来提亲了,听母亲的意思是已经应允了,不久就要完婚。
刘元远远地看见过邓家的邓晨,是刘縯指给自己的。远远看去,邓晨长得也很俊逸挺拔,可他怎么能和来歙相比呢?他又是那么陌生……
刘元知道,爱情的梦可以放在心里,人生的路却只能走在生活里。刘元要有自己生活,更要为一家人生活。
刘秀见刘元不语,又回头道:“二姐,刘玄说,咱们舂陵有那么多好子弟,你干嘛要嫁到新野去?”
刘元没想到大家都知道她要出嫁的事,十分气恼,沉下脸,心中暗暗恼恨刘玄。
刘秀看见二姐生气的样子,果然象刘玄所说,比平时更加好看。刘秀忍不住道:“二姐,刘玄说你是皇家宗室的闺秀,长得这么好,怎么能嫁给新野人?”
刘元喝道:“什么皇家不皇家?现在的天下早已是王莽的天下,刘家人还有什么脸面说皇家?他刘玄乱嚼舌头,总有一天不会有好下场。”
自王莽从大司马升为“假皇帝”后,这个博学多才充满理想的权臣,不再是忠厚恭谨的面目,他年轻时勤俭好学谦恭下士的姿态再也没有,开始大势剥夺刘姓宗室的爵位,取消刘姓官吏的任职,不要说普通刘姓官吏,就是新天子孺子婴的生杀大权,也全在王莽的掌握之中。
刘秀看着二姐生气的样子,心中有点茫然却并无惧意。在每一颗真爱的心里都不会因愤怒而感受到害怕和距离。刘秀知道二姐最疼爱他,他也知道二姐生气的不是自己说了刘玄的话,而是对这可恶世道的气愤,这不止是刘元的气愤,也是所有刘姓人的气愤。
刘秀心中升起愤怒,突然大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把王莽这个老贼杀死,还我们刘家江山。”
刘元一把拉过刘秀,爱怜地摸着他的头,“文叔,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现在世道不是以前,不能乱说话。”
刘秀抬起头看着二姐,倔强道:“我不怕。”然后又恨恨道:“去年这个老贼把刘祉家废了,等以后我们也要把他废了。”刘祉也是宗室子弟,与刘秀年龄相仿,两人自小友善。去年刘祉父亲舂陵康候刘敞和安众候刘崇意欲谋反,事发后被王莽废为庶人,刘祉家从此完全败落,刘祉对王莽的怨恨也深深种在了刘秀心中。
刘元叹了口气。哥哥刘縯喜好游侠交友,整日里带着一帮人练拳习武,到处替人打抱不平,做着自己的英雄梦。有他自己的心思与理想,弟弟刘仲勤奋踏实却不善料理家事,无法为母亲分忧,刘秀聪慧懂事,早早就知道怎么为家人分担。刘元看着刘秀文弱清秀的脸,想着自己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心中满是心疼,难道这个家就要让这个幼小的弟弟来支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