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俢槿十分悠闲地端坐在院子中的石案旁,拿着一个质地无暇的白瓷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百花莲子羹。初生的晨光打在她的身上,漫无目的地撒满天地的光芒给她的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黄色。白瓷一般的小脸上,细小的绒毛也在阳光中显得一清二楚。
绿影今日竟出奇地乖巧,拿了一双象牙银著立在沐俢槿身旁,不停地往她面前的白瓷碟子里布菜,案上并没有几道小菜,可绿影却不停地夹,夹着夹着碟子里的小菜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沐俢槿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抬头看了绿影一眼:“我这不过是用个早膳,你怎么伺候得比午膳与晚膳还勤?平日用得着你时,我也么见你伺候得这样勤过?行了,你就别夹了,这数来数去也不过是几样小菜,你给我夹了这么多,叫我怎么吃得完?还是说,你没有吃够早膳,也想跟着我一同吃,却又不好意思?”
“没有,奴婢早膳吃得可饱了。”绿影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到沐俢槿呢身边,双手托腮看着自家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
沐俢槿扭过头看着一脸愁云惨淡的绿影,忍不住微微一笑:“怎么,我们平日里总是无忧无虑的绿影姑娘又有什么烦心事了?说来听听,也好叫我给你出出主意。”
“没,没……没事。奴婢这能有什么烦心事啊,整天吃得好,睡得好,不愁吃不愁穿的。”绿影敷衍的笑笑,“倒是小姐你……奴婢……哎……”
“我?我怎么了”沐俢槿被绿影一副忧虑的样子逗笑了。
“奴婢刚才路过侯爷与夫人的院子,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是,小姐,奴婢可真的不是故意要听侯爷与夫人的墙角的,而且奴婢也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讲什么。”绿影咬咬嘴唇,欲言又止地看了沐俢槿一眼,“但是,虽说没有听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可是多多少少地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所以奴婢……”
沐俢槿捧起桌上漱口用的杯子,漱了漱口:“所以,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然能让府里最没心没肺的你,忧愁成这个样子。”
绿影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者自家小姐的反应,一面说道:“奴婢听到……侯爷与夫人好像是在说什么对小姐您十分重要的亲人昨晚过世了,侯爷与夫人正在商量用何种告诉您,才能减少他的离世对您造成的打击与伤害。”
“亲人?”沐俢槿一愣,黑齿族王族已经全部殉国,根本没有什么对自己重要的人活着。若是沐氏一族……自己自幼养在黑齿族王宫,与他们毫无感情基础。就算是他们过世了,父亲母亲又何必要考虑自己的心情呢?不对,还有一个人!沐俢槿心里一紧,她想到了别院住着的姜汐。莫非,是汐儿她出了什么事!?想到这儿,沐俢槿立刻一脸紧张地抓住了绿影的手臂,着急地询问:“那他们有没有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名字?”绿影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叫什么,汐儿……还是什么的。”
“汐儿?”听了绿影的回答后沐俢槿只觉眼前一黑,无力地瘫在了座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这样?不对呀,我明明交代过了的……不对!不对……肯定不是她,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就算她千算万算页面没有想到,自己那看起来万无一失的计策竟会伤害到从小被自己当做亲妹妹一般疼爱的汐儿。
她还记得,离开霍都那日,二舅舅为了将她与汐儿从护送出去被敌人伤得千疮百孔,临别之际拉着自己的手要她好好照顾汐儿。而自己也是对着二舅舅的尸体和天狼王发过誓的,要竭尽所能护汐儿一世周全……
可是她没有料到,汐儿竟会被自己所葬送掉。这一路走来,不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与罪孽她都不怕,她只怕自己再失去什么亲人。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天狼王要将汐儿从她身边带走?这是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将祸患带给了族人,惩罚她心狠手辣,满手鲜血?若是这样,她倒宁愿死去的人是自己……
绿影被自家小姐这面色惨白的样子吓得不轻,连忙跪到沐俢槿身边,拍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拍着拍着自己先吓得哭了出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小姐……”
“槿儿!”沐夫人一踏进舜华苑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她连忙快走两步,伏在女儿身边把女儿抱在怀里,满脸急切地询问绿影:“这到底是怎么了?绿影,你家小姐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奴……奴婢……都是奴婢的错,夫人您责罚奴婢吧!”沐夫人这么一问,绿影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奴婢,奴婢一时口快……就,就……就把您,您和侯爷说的小姐的亲,亲人……过,过世的消息,告,告诉给了……小姐。小姐,小姐……听了后,就,就成了这个样子……”
沐夫人面色一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绿影一眼:“你,你怎能告诉她呢?”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请夫人责罚奴婢吧。呜呜呜,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呀……奴婢以后再也不惹祸了……呜呜呜……”
“阿娘,”沐俢槿两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空,两行泪水从她睁得大大的眼眶中不断地流下,声音飘忽而苍凉,“汐儿她……真的……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