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俢槿一步步缓慢地走进大殿,脚上一双同样用银线绣成的鞋子随着她不大不小的步子,不停地自裙裾下露出。她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走到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跪到地上向座上的卫昫行了个大礼:“臣女沐俢槿参见皇上,吾皇万万岁万万岁。。”声音温婉,毫无波澜,可听在群臣耳中却是字字生威。
此时太阳刚好从大殿对面的天边升腾而出,和煦的阳光顺着漆朱雕花龙凤纹殿门一路照进大殿。金黄色的光芒恣意地洒在沐俢槿背上、头上,为方才因身上礼服上的银线反射出的光芒而显得有些清冷的她周身踱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暖意。此刻逆光跪在殿中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天边云间的仙子,目光温柔,气质温婉,胸中自有大爱弥漫。
卫昫点点头,看了李琨一眼。李琨立刻会意,端起放有绶印的金丝楠木托盘走到跪在地上的沐俢槿面前,高声宣旨道:“舒阳郡主沐俢槿领印受封。。”
“臣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俢槿双手接过托盘,起身半低着头立在殿中。
卫昫满意地微微一笑,缓声说道:“舒阳日后可就是郡主了,往后不论做什么都要事事以国为重,方不负这郡主之名。”
沐俢槿恭敬地向卫昫福了福身,柔声道:“谢陛下教导,臣女日后必定谨记皇上教诲,事事以我大燕为先,必不敢相欺。”
群臣看着沐俢槿与皇上一唱一和,觉得这位舒阳郡主真可谓气量不俗。别说方才进殿行礼时气度悠闲,毫不怯场。就是站在少年称帝,气场处处压人一头的卫昫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要知道,卫昫因为少年登基,这么多年积累下來,那身上的气场可是比那久经沙场的老将还要强出几分。可是这位据说从未出过府门的大小姐,站在卫昫面前竟是如此不卑不亢。看上去倒不像是在领封受赏,像是两国的君主在商谈两国邦交之要事。
即便是面对九五至尊,沐俢槿面上却也依旧是毫无羞怯意,一问一答间尽显从容随意之态。诸位大人们突然觉得,这位沐家大小姐就像是天生为了权势而生似的,无论是面对怎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与庄严盛大的场合,都是如此的云清风淡。周身的气度,甚至能和这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一较高下。
看着殿中那个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子,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位大小姐要比二小姐更适合那个母仪天下的位子。只是,他们复又想到,这位大小姐本就是因为命格不合才隐姓埋名十几年的,又怎能荣登后位呢?看着眼前气场不俗的女子,他们开始为皇上与北燕感到深深的惋惜。
卫昫翻开面前兵部早间呈上來的一个折子,粗略地看了几眼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低头望着一脸恭顺地立在殿中的沐俢槿说道:“兵部呈报,往年朝廷分配各地的战马名额太多。百姓往往为了凑数,总是会拿什么老弱病残來糊弄。可是这些马的战斗力又实在是不强,到了战场上,不出半月就会出现或大或小的毛病。严重时,还会闹马瘟。舒阳,你向來都是聪颖过人,今日你恰好既然在此,就为朕出出主意。你觉得战马编制改革一事,朕该如何处理方为上策?”
皇上话音刚落,还沒等沐俢槿张口,已年过七旬的大学士便赶紧快步上前,进言道:“陛下,战马编制改革一事乃是朝廷内政,郡主娘娘虽身份珍贵,可到底是个女子。我大燕先祖有训言:‘女子与宦官不得参政’,还望陛下三思啊。”
“是呀,望陛下三思!”礼部尚书也出來为大学士帮腔道。
见状,沐俢槿顺势向卫昫福了福身,柔声道:“陛下,臣女也觉得大学士与这位大人所言有礼。臣女知道,陛下是看中臣女一点小聪明,不嫌臣女鄙陋才询问臣女意见的。按说,臣女该感激涕零,敬谢君恩才是。可奈何先祖训言:禁止女子妄谈国政。况且,臣女实在是才学浅薄,谨谢不敏,又怎敢妄议朝政呢。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岂不是空惹诸位大人笑话?!”
“无碍,朕叫你说,你就说便是。诸位卿家雅量,无论是错是对,相信他们都不会笑话你的。”卫昫轻轻一笑,“更何况,先祖禁止的是后宫之中的妃嫔议论朝政,与前朝有关联。你并非后宫之人,便不受这规矩限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