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采蒿子了,就采树枝。”树上的叶子风铃似的抖动,露着页背面的白绒色。
小杰说:“那就回去,咱们门前有。”小志说:“家那的先留着吧。我带刀了。”
“这块是没人的,长得挺密实。”小光爬上树去。
小杰问:“有鸟吗?”小光晃树,“有早飞了!”碍事的枝条和好的噼噼啪啪砍,砍了一地,小杰小六各划拉一抱。小宝来了,捡一些他们不要的。小杰看小宝脚腕儿,露出彩线,“你是女的呀?”小宝解下来揣到裤兜里。
小珍的右手腕系了彩线,小辉的彩线系得不对,在左边,“男左女右。”换过来。小辉看小珍的,绿,红,白,黑,黄,有五种颜色线。昨天小萍给她系的线是五色的,她扔了,她听小勤说小萍那家人不咋的,狐狸精,瘸子拐子,粘上不吉利。她告诉三哥不要老吴家的“灯笼”,哥不信。小萍早晨出屋,在厕所遇到春丽,看她没戴彩线,问要不要,春丽说家里有线,小萍上春丽家,帮她系五色线,俩人又互相传授了剪纸,自己会的样式。在采蒿子的人回来前,小萍要回家去,临走把炕上的边角废料收拾,跪趴炕上用抹布全擦了一遍。春丽以后就注意了“有灰”,别人来擦了一回,就让自己养成了干净的习惯了。
几个男孩把树枝插在门上。老司婆子喊,快把“灯笼”系上,她管纸葫芦叫灯笼。小六跟小光说:灯笼是晚上挂的,葫芦是白天看的。
小光挑鸡蛋,有裂的,“坏了!”妈说:“没坏。”小光说:“老花眼!”妈过来看,“这是先磕了。”小光说:“谁磕的?”“你呗!”“我没磕。”
家家鸡蛋煮好,在盆水里泡着。孩子们挑选了鸡蛋,在毛巾上擦干,去和人“比”;手里有,兜里有,兜里是最厉害的,留一手。容婶煮完鸡蛋,热了粽子,开始收拾屋子。每隔一段日子要大扫除,各家都这样,就是时间不一样。容婶收拾得狠,清理到每个角落,把粮食箱子也翻出来,放外头倒干净,擦一擦,看回来的小孩,问:“你们都洗脸了吗?”孩子们扭着晃着,“那能不洗吗?”项叔笑:“上水站呐?”“大地!”“野甸子!”孩子们不愿让人小瞧,说得远点。“野甸子,我可没去过,”老项愿意逗小孩,“那有狼吧?”小孩的眼神短暂商量后说没有。老项现在不愿往远走了,以前跟永和的爸爸一起去甸子、森林,到很远的地方。他有一套猎服,黄草色的,又硬又厚的布,他还有一只双筒猎枪。天好时他拿出猎枪擦油,枪管擦得铮亮,端起来瞄一瞄;围着的小孩想试试,他检查了一下枪膛,把枪给小孩们端一下;孩子们说,要是冲锋枪就好了,老项说,当年红军是靠小米加步枪打败反动派,我这个比步枪强,还是双筒的呢!小海说甸子那有黄鼠狼。小光说那把枪呢,咱去打呀。老项打过狐狸但不打“黄大仙”,“现在我啥也不打了。”
小孩子前院儿后院儿溜达,小光小杰路过人家门就推一下,没人就狠狠再推一下。院里有人,就说“磕呀?”“磕什么?”“磕磕巴,”笑,“磕鸡蛋!”鸡蛋磕碎了才能回家。鸡蛋还是红皮的硬,但没有鸭蛋硬。小六有蓝皮的鸭蛋、鹅蛋,小志不让晓宇和他磕,说“鸭蛋太硬。”小艾问:“鸭蛋为什么就皮厚哇?”小月说:“鸭子比鸡下蛋少呗。”小丽说:“鸭子在水里,吃水里的东西。”小光说:“水里有啥呀,粪汤子。”小六说:“吃水草,水藻,水里还有小鱼儿。”小杰说:“你家水有鱼呀?”小六说:“我到下边去捞的。”小光拉俩人手往一块拽,“磕!”小杰嚷嚷“不跟他比,谁跟他比,鸭蛋鹅蛋那么大!”小光的鸡蛋都坏了,“一头硬,一头不结实。”任爷说:你的鸡蛋不是新下的,放时间长了,煮熟了有空儿。剩了树枝,怎么办,几个人拿树枝走,往他们几家的门上又插了一遍。老单说,人过节不是休息,是做一些和平时不一样的事。
小蘑菇出来了,眼角还有疵模糊儿,问:“哪整的,你们上树了?”小光说:“你看这地上哪有叶子?”
“给我点,我睡过油儿了。”
“就这些小的了。”
小蘑菇往手心吐唾沫,“我自己弄。”小光小杰说:“再给你一点大的。”小蘑菇推开他们,“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