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上晓宇家,说了刚才被撵,不让跟去,一肚子郁愤。晓宇没安慰他反倒训他:你少跟他们在一起,怎么没记性呢?小伟说:小勤那人,得罪一次就记你一辈子。
老单说,人交往,要在平等的情况下,否则就会变成了使唤或者奉承。人保持独立,才能保持灵活。
小家憋气窝火,回家,看见有只母鸡在抱窝,口衔草不动。小家不让它抱窝,鸡不高兴,瞪眼不走。小家把它从窝里抱出来,它咯咯又回来。小家手插拎翅膀,鸡蜷缩着头脖子,佝偻着腿爪子,不站起,放到外边还趴着。小家踢它,妈说:“别踢,踢坏了就下不了蛋啦。”小家一手拎一边翅膀,到存水的小缸边往水里按,按住头,灌水,“给我清醒清醒!”再把鸡放地上,鸡晃悠悠走了几步,咯咯咯叫,抖动着下颌两叶儿,斜眼看他。
其他鸡在墙根儿食槽子停止吃食,往这边看。
鸭子在水槽子前伸头探脑。又进槽子戏水,槽子窄,呆不了,又扒饬出槽子,槽子被带翻,这鸭子摔个跟头,站起来甩头,水珠飞溅,迸落老远。小家撵它,它边走边拉稀,喷在院子过道。
大鹅看见地上洒水就走进去,头像吊车来回摆动,搬运那点水到身上。小家赶它不走。鹅比鸭子大多了。
曲文来了,扶起槽子,给槽子里又添上水。曲文是来找小家爸,听小家说“下地啦!”就到门口去等。远远就看见矮个的叶叔回来了,迎上前犹犹豫豫说:“叶叔……小民掉沟里不能怨我……”叶叔问:“你想要说啥呀?”“他家找我爸了……我爸就认为是我的错,听信他们的,要打我。”让叶叔帮他说说情,“真的不怨我。他往我身上抹东西。我知道你现在和我爸在一个组。”
曲文说他到他大姐家躲躲。
小家跟他爸说:“不管他!”爸说:“咋啦?”“那次他打我呢。”爸说:“还不是因为你!在后边给人挂东西,人不打你。”
叶叔去曲家,曲森上街回来,问:“找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啥事儿?”“曲文不敢回家,说怕你打他。今天发生的事,不怨孩子。”“人家来找来了。”“嗨,小孩儿的事儿能有多大的事儿。”曲文的几个姐姐也一起说,“曲文刚穿的新衣服就让那孩子整脏了,那个什么老霍家的孩子我们了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总欺负别的孩子。”老曲回来,说:“孩子不能太善良了,对坏人不能退让。”
“我知道的,老霍在厂里也不怎么样,人品很差……”曲森扑撸扑撸头发,“让他回来吧。”曲森拍拍裤腿,跺跺皮鞋,“天太热,不能活动,一活动一身汗。”叶叔一笑,“屋子一冬的凉气没有啦。对吧,老爷子?”他是和老曲说,这是老曲说过的。
人说曲森是爱孩子的。老曲不这么看,说不爱孩子的种类早就消亡了。
曲文回来了,曲森和他谈:“我为了谁呀?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你呢,”缩了几下鼻子,“我三十四岁就是正职了……你将来能出息个啥?”
雨后的天,有薄云,不止一层,像挂着白布幔。老曲出去散步,和孩子们说呀,古人使用欲字多。欲这个字很好,囊括了许许多多,正面的,反面的,人想的,想要的,要做的,目的,愿望,动机,有邪恶的,有害人的,有争夺,有诡计,有阴谋,有人性,有灭绝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