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口一头连一头,绳子拴着,大牲口套着笼头,而羊,却是草绳勒着嘴……牧羊犬仍在四处警惕,因为它们是牧犬,不乏野性,不少也拢了嘴,套着前头有洞的布,不少坐车的,骑马的,手里还在翻纸张和册子,紧接着,他们与河岸对面的人说话,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好像那是一句一句的台词。
他蹲下就哭。
河这岸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说:“方海也不怕掉水里,跑对岸之后,这是咋了?”
方海哭得格外伤心。
东夏国这些被迫离开安居之地的人们,为了能不与当地人起矛盾,一路上,他们可是连羊嘴和狗嘴都拴了啊。
看起来他们是那么平静和礼貌。
谁知道他们的可怜,他们的悲伤,他们的拘束?
方海最终站了起来。
他用力揩去眼泪,沿河往反方向走去。
他暗暗下定决心,即便牺牲性命,也一定要让东夏重新强大起来,一定要夺回北平原,要知道,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是东夏的国人……这把羊嘴都闭上的忍辱负重,沉甸甸的,岂不是最强大督促?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谁解吾王心中之忧,谁为百姓谋福?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公子说得真好呀,士不是封的,不是读书读来的,而是要让我们东夏人都好起来,我这么去做,也是一士。
他看到了黑点一样绕过来的李虎。这一刻,他与李鸳鸯一样,整个就闹不明白,公子哪点不好,大王为何要他在这里受苦受累,为何不能让他归国,造福我们自己东夏人?!就因为他在北平原打了败仗,那能叫败仗吗?本来就是敌强我弱,公子却是让敌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呀。
李虎截上这一箭东夏人了。
别人走着,他走着,他也看到了羊嘴,看到了牧羊犬,看到向他致意的国人,看到了他们在翻怎么标准问候的书文……面对他,却没有当他是东夏国人,只是在于靖康的百姓们表现友好呀。
他在心里呻吟一声:阿爸。这是你让做的吗?
让我们东夏北平原的羊,全部都扎住嘴吗?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但他知道这是对的。
东夏牧人多,靖康,却是耕种为生,你走在路上,一大片羊扎进人家的庄稼地,那就是一场大冲突。
可是?全北平原的牲畜,这种友好,未免太强烈了吧,未免让我们东夏的国人太过屈辱了些吧。我们东夏国,几乎人人都接受过一场又一场的启蒙灌输,他们会说话呀,他们几乎全会写自己的名字呀,他们不至于不会问候路人吧,为什么他们要拿着册子说话?李虎仰天一声叹息。但他也知道,随着这样的东夏人一路开过去,视东夏人为洪水猛兽的言论已经随着扎嘴的羊和牧羊犬,斟酌到极致的言语,消散了,那些还在鼓吹仇视东夏的官员和个人,都将被狠狠地践踏一把。
我们东夏迁徙的百姓,他们一路平安了,可以安居。
李虎与人说过几句,所有亲近的话都咽了下去,却是问工匠的,得到邀请自己去他们箭的答复,就调转了马头。
他雄踞于马上,一边走一边回头,暗暗道:“我们东夏。是个伟大的国家。我的阿爸。是盖世无双的英雄。我们的百姓,是可以忍辱负重的百姓。我们一定能战胜靖康。将他们给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