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
而那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浮,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秦钟心中亦自思道:“果然这宝玉怨不得人溺爱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富’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
及至宝玉邀其入家塾读书,正合秦钟心意,因此催促宝玉:“速速地作成,又彼此不致荒废,又可以常相谈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
秦钟刚进贾府时,是个典型的清白读书人家孩子的模样,父亲秦业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营缮郎,送秦钟进贾家家塾读书,给贾代儒的贽见礼二十四两银子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秦钟进入贾府私塾学,宝玉并未与他一起发奋读书,反而引着他一起胡闹。
秦钟在贾家家塾接触到自己素日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如薛蟠行龙阳之好,香怜、玉爱、金荣均是薛蟠娈童。
学好八辈子也不一定行,学坏却一秃噜就到底。那秦钟也学着搞起这一套来,私下跟香怜“说话儿”,被金荣发现,结果惹出“起嫌疑顽童闹学堂”的风波。
受宁国府荒淫气息浸染,秦钟有样学样,偷偷跟小尼姑智能儿好上了,甚至在姐姐可卿的葬礼期间,偷偷潜入智能房中,偷行云雨之欢,被宝玉撞了个正着。
后事情败露,秦钟因此受笞,老父亲秦业亦因此气得一命呜呼。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寒门子弟,来到豪门贾府,一味沉溺于淫乐之中,丧失了心中志向——无论如何,宝玉都难辞其咎。
秦钟与贾宝玉并非知己,二人“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
秦钟的出身决定了他唯有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委身于孔孟之道,立足于经济之间,方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遗憾的是,秦钟道至死方才醒悟,并告诫宝玉:“并无别话。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说毕,便长叹一声,萧然长逝。
此生二人再次相遇,秦钟眼里的宝玉勤奋务实,渊博好学。再看贾府子弟,无一不踏实能干,因此深受鼓舞。每日除和宝玉等人读书做事外,私底下又使出百倍的精力来。
秦业、可卿见了十分欣慰,每每劝他不必太过辛苦。秦钟却说,宝玉、贾琏等公侯子弟都如此上进,自己岂能松懈?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唯有自己出息了,方能令老父宽心,也能成为姐姐的依靠。一番话说得父女俩泪水涟涟。
宝玉也时常指点秦钟的学业,秦钟本自聪明,又肯下功夫,故此大有长进。
且说秦钟得知宝玉将怡康王举荐参加秋闱的名额让与了自己,惊喜之余,便闭门苦读。
宝玉虽不下场考试,却为贾琏等人的考试做足了准备。为此,专门为他们请了江南大儒指导。如海也时时抽空指点一二。
最后一个月,几个要下场考试的学子干脆住到了府中书房观云院,无事不外出,进行最后的冲刺。
宝玉也几乎整天与他们泡到一起,除备考外,就是疏导每个人的心理压力。
怡康王不解宝玉自己不考,却这般用心。
宝玉笑道:“寒门学子读书,求富贵者居多;富贵子弟读书,为延续家族荣耀;而我读书,只为逍遥。”
怡康王一愣,而后大笑着拍打宝玉的肩膀,口内说道:“操所有人的心,忙所有人的事,何来逍遥?”
宝玉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