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你可以再小气一点。”周衍卿说完,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程旬旬,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却十分柔和。
这些细微之处,全看在周亚男的眼里。坐在一旁不由暗暗的笑了笑,随即还低下了头,当做自己不存在的样子。此时此刻在这间房间内,无处不充斥着一种愉悦的气息。周亚男今天很开心,从她一进门程旬旬便感觉到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愉悦,她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程旬旬大致可以猜到她是为了什么而开心。
周衍卿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扫了周亚男几眼,她那一颦一笑全数尽收眼底。气氛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半晌周亚男才抬起头,说:“行吧,我就不在这里当你们的电灯泡了,我还得回家吃饭。我妈肯定一早就等着了,再迟一点又该给我打电话了。”
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尾的包包,程旬旬也没刻意留她,只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蛋糕,开车慢点,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
“知道了。程旬旬你年纪不大啰嗦起来跟我妈可是有的一拼。”周亚男笑着斜了她一眼,说完她又同周衍卿说了一声,随后便走了。
周衍卿目送她走出房间,紧接着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徐妈和罗杏也走了出去。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旬旬停了嘴。抬手擦了擦嘴巴,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转头看向了他,笑说:“干什么把所有人都支开,有什么话你还不能当着徐妈和罗杏的面说吗”
她舔了舔唇,舌尖沾染了甜味,便又忍不住吃了一口。
周衍卿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小腿轻轻的摆动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程旬旬倒是不急,但被他这样瞧着,终归是挺不自在的。解决完手上的食物,她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有话就说。”
她双手捧着杯子,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周衍卿才浅淡一笑,低垂了眼帘,笑问:“亚男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事”程旬旬眼里闪过了一丝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福利院。”周衍卿提醒了一句。
程旬旬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仍然充斥着疑惑,周衍卿倒是也不着急,就等着她自己想,他相信以她的脑子很快就能想到,如果周亚男跟她提过。但按照她们两个的关系,周亚男一定会跟程旬旬说,更何况之前周亚男还带着程旬旬去过福利院,那么很有可能程旬旬也见过那个男人。
半晌,程旬旬眉梢一挑,转动了眼珠子,问:“你是说那个楠木”
周衍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眼中带笑的看着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程旬旬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转念一想那陈楠木是个残疾人,周家所有人的婚姻都不是自主的,就算是自主的婚姻也该是本当户对,就算不要求本当户对,也该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照道理说周亚男的保密工作那么好,她又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周衍卿是怎么知道的
在周衍卿来之前,周亚男提了一下她准备明天出去找房子,所幸她平日里开销并不大,应该说她所有的开销都是容萍帮她打点好的。而她如今每年都还能拿压岁钱,再加上容萍每个月给她的零用钱,这么些年下来倒是存了不少钱。起码这些钱应该能在她租下房子之后,撑到她找到工作。
她的想法虽好,但程旬旬总觉得并没有那么容易,先不说她没有工作经验没有人牵线引路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容萍这一关她都有可能过不了,就更别说是接下来的一切了。不过程旬旬并没有因此而泼她的冷水,她最多的大概就是聆听,有能力也会帮她一下,但前提是她要先成功从周宅搬出来。
程旬旬也知道她搬出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那么简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跟陈楠木有所发展,然后更方便约会和独处,没人管着自由自在。
程旬旬原本以为这还是个秘密,但现在周衍卿忽然提出来,是不是家里已经开始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了
“你知道多少”不管怎么说周亚男是信任她才把这件事告诉她,就算她跟周衍卿如今应该互通有无,但这种少女心事应该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他。如果不是周衍卿主动,程旬旬自然不会先说出来。
周衍卿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说:“放心,我肯定知道的比你多。并且还是你和亚男都不知道的。”
程旬旬微微皱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让亚男收了那份心思。”他也不拐外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程旬旬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浅淡一笑,说:“你别看我,这事儿我可没办法。”她索性转过了头,不再看他,想就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关键是这种事儿根本没法说,关系再好都没法说。过了一会,程旬旬又转过头去,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那么明显,谁都看的出来。”
“你去福利院看见了”程旬旬问。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唇角,说:“看样子你也是亲眼见过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语气里好像隐约含着责备。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定睛看着他。
“我先不说他双腿残废的事儿,就这样一个人,你有没有问过周亚男了解他多少”他脸上的笑容渐淡,语气略有些严肃。
程旬旬是感觉出来了,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知道的时候,周亚男应该一早就认识陈楠木了,就算她阻止了,也未必能够左右周亚男的想法,而且看的出来她的决心很大,想来就算是容萍亲自出手去干涉,也未必能把她拉回来,更何况是她程旬旬呢。
周衍卿说:“万一对方心机深沉,对周亚男存着别的心思,最后受苦的还是亚男。再回过来说他双腿的事情,你觉得他跟亚男般配吗”
“我觉得这些话你应该亲自对周亚男说,你说的我都懂,我也很明白,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喜欢陈楠木。可我不是周亚男,我也不懂她的心思,更不明白陈楠木到底哪里吸引了她。这些话你应该亲口跟周亚男说,而不是跟我说,跟我说没用。”程旬旬皱了眉。
“你别忘了,你不但是她的朋友,你还是她的五婶。程旬旬,有些事情你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什么意思”程旬旬略微警惕了起来。
周衍卿微微一笑,说:“你是我老婆。”
程旬旬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了,张着嘴半天没说话,他继续道:“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陈楠木又不是我介绍给她的,你不要强加责任给我。”她斜了他一眼,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有必要扣个大帽子给我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什么”
周衍卿抬起了眼帘,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你把周亚男当什么”
程旬旬大概能够猜到他想说的,同样摆出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话音落下,两人便沉默了,周衍卿抿着唇没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之后才转开了视线,手指弄着自己的裤子,短暂的思考之后,才说:“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试着劝说一下亚男就行,我也不指望你能够拦住她。但总该有个人先伸出手拉她一把。”
“你是想让我试试她的反应,是吗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跟陈楠木在一起的,对吗”
“难道你认为就可能”周衍卿反问。
程旬旬没再说话,确实从头到尾她就觉得不可能,周亚男看上这样一个男人,连私奔都很难,那要如何在一起呢。默了半晌,周衍卿才转开了话题,说了一些关于她出院之后的安排。
程旬旬在医院住了大概一周左右就出院了,橡树湾的婴儿房窦兰英和容萍一块过去看过了,该换的全换了,该改的也改的一点儿不剩都改了。窦兰英原本还想给他们家里多添几个佣人,罗杏私下告知了周衍卿,这才及时拦了下来,打消了窦兰英的想法。
正月里一周的假期,周衍卿几乎都在医院里陪程旬旬了,她出院这天正好碰上他上班。把人从医院送回橡树湾,他接了个电话,连家门都没进就走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程旬旬也没理会,应付窦兰英他们还来不及,虽说有点不高兴他的言而无信,但她又不能耽误他的正经事。总归这儿不是周家,她不用怕什么。
罗杏扶着她回到主卧,大床的旁边多了一张婴儿床,还有各种婴儿用品,窦兰英抱着小诺去了婴儿房,程旬旬上床之后就让罗杏过去,只让周亚男留下来陪着自己。罗杏出去的时候,还顺道关上了房门。
程旬旬靠坐在床上,身上掩盖着被子,周亚男站在婴儿床的边上,顺手拿起床上的一些小玩意儿,把玩了一会,笑说:“你这算不算是苦尽甘来了听我妈说这些都是奶奶亲自去商城挑选购置的,要不是因为时间紧迫,她其实特想把这栋房子重新进行装修,恨不得把那些个边边角角都磨平用软包包起来,生怕她的小孙子以后会磕着碰着。”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母凭子贵了,你说你现在算不算是母凭子贵”周亚男说的半真半假,脸上的笑容不变,“当然啦,你跟普通那些靠生儿子嫁入豪门的不一样,最让人羡慕的还是你跟五叔的感情。就是因为你们互相都坚定,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日子。”
她淡淡一笑,说:“并不是每一个人坚定就一定会有结果,而且不到最后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值还是不值,特别是两个差距很大的人,本就不合适,硬是要凑在一起,最后不过是冷暖自知了。幸不幸福不是用眼睛看嘴巴说的,是要自己去感受的。”
程旬旬难得在这件事上说那么多话,周亚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手上的拨浪鼓咚咚响了两下便再没了动静,“旬旬,你是不是有话想要跟我说”
她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我以为我们说话不用兜圈子。”周亚男说着,已经将手上的拨浪鼓放了回去,“你终于想劝说我了”
程旬旬吐了口气,说:“其实我一直不说是以为你自己慢慢的一定会想明白,那个人并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也应该明白就算你能够从周宅搬出去,想让你妈不管你,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你的意图。”
“你愿意不顾一切的去跟他在一起,但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承受一切呢你跟我不一样,我跟你五叔在一起是彻彻底底的抛弃了自尊心,甚至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我想整个周家上上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对我没有什么看法,还愿意尊重我。”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我这种地步,我虽然没有同陈楠木接触过,甚至于连话都没说过,但我看的出来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而且他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亚男,你除了知道他叫做陈楠木之外,你还知道其他吗”程旬旬说的还算委婉,但也算是一盆冷水,在她最为热情的时候迎面泼了上去,但这股火头能不能就此扑灭,很难说了。
周亚男脸上的笑容算是彻底的没了,片刻才讪讪的笑了笑,说:“程旬旬,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那那番话的时候,特有五婶的风范,完完全全是长辈的模样。”
“不是,我并不是用五婶的身份再跟你说这件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跟你谈心。一直以来我不帮你不是因为立场问题,怕到时候二嫂知道了会责怪我,而是我觉得陈楠木连跟你私奔的本事都没有。他现在这种情况是需要人照顾的,而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再坚决的心态也没用。”
“我们不说这个了吧。”周亚男显然并不想说。
程旬旬知道话到这里已经够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都够了,最后她的决定程旬旬是无法干涉,也干涉不了的。她轻点了一下头,说:“好吧,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谢谢。”
话音刚落下,容萍便敲门进来了,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笑道:“旬旬,要不要去看看婴儿房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我说,不必客气。还有过几天我安排了人过来换家具,到时候你跟老五交代一声,我就不亲自给他打电话了。”
“麻烦你了二嫂。”
容萍笑说:“一家人嘛,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行吧,你还是多休息为主,这一个月里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不用客气。女人坐月子一定要坐的好,不然这身体会留下病根的。”
两人一来一往又说了几句,程旬旬便跟着她们一块去看了看婴儿房,想来窦兰英是真的花了心思,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很周到,似乎在照顾孩子方面她并不用太过于操心,窦兰英这样护着小诺,想来清嫂也找不到机会做什么。
而且程旬旬也发现,通常窦兰英在的时候,都不会让清嫂抱孩子的。有了这个发现,程旬旬这心里多少也安了一些。
周衍卿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容政打过来的,事情也是关于信和的。信和如今的经营范畴主要在贸易和房地产上,去年他们一直在商谈开连锁百货的事情,并且已经提上了议案,甚至已经跟合作方都谈的差不多了。而容政打电话过来就是说这个事儿,意思是说合作方单方面的撤资了。
理由是信和在百货业方面缺少经验,总归是鸡蛋里挑骨头,因着两方没有签订过任何协议,因此他们完全有这个权利撤资。
当然,这都不是问题,他们撤资,还能找其他人合作,只要项目好有钱赚,还怕找不到人合作吗
最怕的是在你手里的项目被人整个抢走,而别人又先你一步启动计划,也就是说,人家不给你抛橄榄枝,这个项目从此以后跟你就没有关系了。最离谱的是,他们看中的地皮也被人抢先一步给买下了。
而这处处针对信和人不是别人,就是唐家老爷子唐仕进。
公司刚刚正常运营,就有好几个高层职员递出了辞职信,并且还是有备而来的,并不怕信和制定的员工合同。这很明显背后有人在给他们撑腰,这头一批准,便跳槽进了唐氏。这对信和来说也是损失,那些个高层哪一个不是公司培养出来的精英,如今集体跳槽,一时没有防备,公司内部乱成一气。
周衍卿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沉默着看着窗外。唐老爷子知道他无法撼动裕丰,但以他在商界的地位,要打压一个信和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也知道打击信和,才能真正打击到周衍卿。
“这算不算是老爷子给咱们的一个惊喜”容政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十几封辞职信,冷笑了一声,说:“这一个个都是要害部门,这种损失是无法估计的,比抢人生意还狠。”
“不过也不能怪老爷子这般心狠,你跟程旬旬让他丢尽老脸不说,最关键的是伤了他宝贝外孙女的心,不给你点教训也是难泄心头之恨。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倒霉呢还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容政说着将手里的辞职信重重的丢在了桌面上。
周衍卿仍然没有说话,只转身行至沙发前,弯身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容政看着他,问:“看你的样子心里是有解决的方法了说来听听。”
“方法就是高薪重新聘请团队,生意继续做,尽量避开跟他的正面冲突。”
“噢,我明白了,就是不解决,忍着的意思是吗”
周衍卿笑着转头看向他,说:“那你告诉我,除了再娶他外孙女之外,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跟那个程旬旬来真的。”
周衍卿嗤笑一声,说:“我看起来像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