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了,那我们就先吃饭吧,一定饿了吧?光顾着说话,差点就忘记吃饭了。”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伸手搭了一下她的背脊。
两人落了坐,俞学钧只点了一些家常的菜色,简简单单,他笑说:“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知道该点什么,因为家里有个女儿,就按照她平时喜欢吃的菜点了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想吃什么,你就跟服务员说。”
程旬旬说:“挺好的,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俞学钧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随后,两人便一块吃饭,期间没什么交流,俞学钧给她夹了一次菜,程旬旬看着那一块肉,暗暗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程旬旬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给她夹的那块肉,她并没有动。
“俞总,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她拿了纸巾擦了擦嘴。
“什么,你说。”
程旬旬想了想,说:“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俞学钧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顿。
“看来您是想起来了,在墓园。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您,也不知道您是谁。我就想知道,那天我们去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俞学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目光落在一处,一声不吭。
程旬旬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等了一会,见他一直没有回应,那么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她微微一笑,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了一眼碗碟内那块肉,笑问:“您跟我母亲是朋友?”
此话一出,俞学钧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愣了数秒,低笑了一声,说:“是啊,是朋友,老朋友。”
程旬旬依旧看着碗里的肉,默了片刻,说:“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您说吧,我外公跟您说了什么。”
“吃饱了?”
她点点头,说:“嗯,吃饱了。”
俞学钧侧头看了她一眼,看的出来程旬旬现在没有什么耐心,他想了想,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程旬旬忽然问:“俞总,您跟我母亲的交情深吗?”
“嗯?”
“我目前生前的事情,您都清楚吗?”
“我”
“我不是唐义森的亲生女儿,您知道我的母亲身边有哪几个男性朋友?”
俞学钧顿了一下,转头同她对视了片刻,问:“旬旬,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程旬旬挺直了背脊,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说:“俞总,您是不是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问我呢?”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有些僵,俞学钧默了数秒,说:“我跟你母亲虽然是朋友,但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你问我的这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出来。”
“噢。”程旬旬拿了一下杯子,看了看杯中的饮料,兴致缺缺,说:“俞总,我们喝酒,怎么样?一边喝酒,一边谈事,更融洽。现在气氛好像有些怪怪的,您说的呢?”
程旬旬不等他回答,就起身去了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醒过的红酒和两只高脚杯。
倒上酒,将其中一只杯子递给了俞学钧,“来,我们先碰一杯。”
“应酬多了,唯一的好处就是酒量变好了。我现在可以喝一整瓶红酒不醉。”程旬旬拿着酒杯,举到了他的面前。
俞学钧没说话,程旬旬兀自跟他碰了一下,就喝了一大口,嘶了一声,道:“您问吧,我听着。”
他没有喝酒,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说:“旬旬,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我想想啊。”她捧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好的经营唐氏,想办法让唐义森得到应有的报应,正当手段不行,我就用极端手段,害死了我母亲,又害死了外公,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这之后嘛,就看我的心情了,好不好去找回我那亲生父亲。您说,他会知道我的存在吗?”她说着,转过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俞总,按照您的想法,您说我那亲生父亲,会希望我这个女儿去找他吗?他应该有自己的家庭了吧,我要是真的找到了他,他会不会吓一跳,然后责怪我。”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酒,就一口,就把剩下的酒统统都给喝完了,还吧唧着嘴,赞了一句。
她在正打算在倒一杯的时候,俞学钧拿过了她手里的酒瓶,放在了一边,说:“酒不是这么喝的,这样喝容易醉。”
“噢。”她舔了舔嘴唇,耸了耸肩,说:“那就不喝了,免得喝多了回去周衍卿要说我的。”
俞学钧严肃了一张脸,说:“旬旬,你不能这么做。”
“什么?”程旬旬哼笑一声,有些不懂他的话,笑说:“您说什么不能做?”
“用极端手段报复唐义森,这件事你不能做,也不可以做,这会毁了你一辈子。”
程旬旬大笑了一声,前一秒她还在笑,后一秒就冷了一张脸,瞪着俞学钧,说:“难道我现在就没有被他毁掉吗?我活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如果没有他,我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让我报复他,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
俞学钧微微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旬旬,你知道你外公跟我说了什么吗?”
程旬旬不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让我帮你移民,离开栾城,趁着势头好的时候把你手里唐氏所有股份都卖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他并不希望你为了他去报复任何人,他只希望你今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现在你手上的资产,只要合理规划,就算到你的孙子出生也用不完。”
“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带着你的孩子,过安稳的日子。”
程旬旬眼眸微微动了动,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么美好的场景,可很快就被唐雅文惨死的画面,外公毫无生气的脸所代替,最后只看到了唐义森得意的笑脸。
顿时,怒火就冲过了头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厉声道:“不可能!唐义森在一天,我就不甘心!我就过不上安稳的日子!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不可能放过唐义森,绝对不可能!”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这十多年来到底经历过什么,你不会明白我如今的感受。我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好不容易才跟外公相认,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回家了,结果呢?结果我的家破碎了!”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最后咽了回去,嘴唇抖了抖,说:“我唯一的希望就这样,彻彻底底的碎了,碎的一干二净。我的家,被他毁掉了,彻底毁掉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坚持我一直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吗?遇到任何苦难,危险,拼了命的要活下来,是为什么吗?”她一边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最后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只是想回家。”
“嗬,我现在终于回来了,可我的妈妈不在了,外公也不在了。家呢?只剩下一个空房子了。”
俞学钧眼里闪现了一丝心疼,眉心微微蹙着,抬手想要给她擦眼泪。程旬旬却转开了头,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吸了一口气,伸手把酒瓶拿了过来,倒了小半杯,一口饮尽。
“旬旬”
程旬旬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说:“你不用劝我,我不可能放过唐义森的!”
“你不该这样,你该听外公的话。你相信我,你妈妈跟你外公,都希望你好好生活,就算这唐氏落在外人手里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过得幸福快乐平安就好。我的公司总部在英国伦敦,我给你安排去英国,我已经让人在那边给你准备房子,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
程旬旬抿了抿唇,默了半晌,忽然转头看着他,静默了数秒,微微眯起了眼睛,哼笑了一声,说:“你跟我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这样照顾我?”
俞学钧抿了唇,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低垂了眼帘,像是在挣扎什么。
程旬旬看着他,半晌之后,转头又看到了碗里的那块肉,眉梢微微一挑,恍惚间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无声的笑了,站了起来,拿了包包,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笑说:“谢谢俞总的好意,不过我有我的执着,只要唐义森在一天,我就快乐不起来。”
“话您已经带到了,谢谢您。这顿饭我吃的很开心,再见。”她说着,便推开了椅子,走向了包间门口,行至门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轻咬了下唇,回头看了俞学钧一眼,笑道:“我知道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的家已经毁了,我不会再去毁掉我亲生父亲的家,我永远都不会试图去找到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认他。”
“希望没有我,他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她仰起头,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又睁开了眼睛,拉开门微笑着走了出去。
包间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俞学钧眉头深锁,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程旬旬出了餐厅,司机很快就把车子开了过来,下车给她开了门。程旬旬只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去的打算,默了数秒之后,她便冲着他摆摆手,说:“我想自己走走,你回去吧,一会我自己会回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大街,人那么多,不会有事。”程旬旬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她穿着高跟鞋,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好一会,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并没有任何人,可她总觉得好像身后跟着什么人似得。
她皱眉,又走了一会,那种感觉依旧挥之不去,随后她便准备打车回家。
正欲伸手拦车的时候,身侧忽然多了个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说:“张翠妹妹,好久不见了。”
程旬旬一顿,猛地转头,见着来人,倒是有几分眼熟。不过只一个称呼,就已经让程旬旬知道来人是谁,张锐霖的大哥张肃。
程旬旬愣了数秒,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说:“你想说什么?”
“说真的,想接近你,跟你说两句话真是太不容易了,你知道我跟了你几天吗?”
“别废话。”程旬旬已经猜到他来的目的了。
张肃搓了搓手,指了指不远的地方,说:“喏,那边有个咖啡厅,咱们去那里坐下来,慢慢聊,你看怎么样?咱们之间的事情,一时半会可是说不清楚啊。”
“我倒是认为很简单,根本用不着坐下来说,想要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