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色,竟已大亮。死人的血迹都已渗入到沙子中了,只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污痕。风沙吹了我一身,我觉得很是不舒服。十数丈外,长安昌威镖局总镖头陆拒原自睡得正香。他看去有四十岁的样子,国字脸,淡眉大眼,面容虽然因为常年走镖晒得略有些黑,笑容却十分温暖灿烂,有几次看到他的笑,我就会想到我十五岁那年梧桐树下的那个笑容灿烂的男子。我的儿子穆儿,活着的话,也该有这么大了吧。我怔怔看了陆拒原一会,心里越发觉得他像我的风哥哥了。我想,这都是我想见我的儿子所产生的幻觉吧。我的儿子穆儿,一定跟风哥哥很像,很像。我想见儿子的心,越发地切了。再一低头看,陆拒原的手中,竟然紧紧地攥着那张幻龙令。
我和陆拒原是偶然遇见的。我根据探子给的信息,赶到长安去抢夺幻龙令的时候,幻龙令已经落入又金环、银戒带领出来抢断幻龙令的圣武堂的人手中了。这时,我恰巧遇到了陆拒原。于是,我们两个联手,一路追击圣武堂的弟子到漠北,终于在大漠中与他们相遇,经过昨夜一场大战,杀光他们所有的人。剩下的事情,该是我和陆拒原争夺这种幻龙令了。昨夜厮杀过后,他抢到了幻龙令,可是我们都没有力气了,于是他没走得及。可是,我又总觉得陆拒原这孩子对人很好,心底一片灿烂坦荡,一点也不像一些门派的掌门人一派城府。我,本来是很不想杀他的。可是,若是不杀了他,便多一个劲敌抢幻龙令,何况他同心镖局声威日盛,除了他,还有百里云飞、北天星、马如龙等众多高手,不早点除去,始终是个隐患。早点抢到幻龙令,我才能早日代表天心堂去朝拜大欢喜王,早日见到我儿子啊。
想到这些,我的心中分外急切。我举起手中的北极星剑向他刺去。剑快要刺到他胸前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捡起丢在地上的二水中分断流鞭卷住我的剑。趁着我从鞭中抽出剑的时间,他一个挺身跳起来,施展开陆拒原的绝技与我缠斗在一起。
毋庸置疑,陆拒原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的投鞭断流是江湖中几种绝顶武学之一。
可惜今天,他遇到了我封月茹。不仅仅因为我是流光剑客封啸尘的女儿,不仅仅因为我曾经得到过老剑圣天一灭的指点,不仅仅因为我手中所持的是宝剑中的极品北极星剑,不因为我会用天下无双的星月交辉剑法。更因为我是一个苦苦等待了四十年的母亲。这四十年里,我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就是见我的儿子。一颗殷勤而伟大的母亲的心,是什么也比不了的。所以没到半个时辰,我的北极星剑不偏不正刺入陆拒原的心脏,他慢慢躺下去的时候,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死了,身体开始变凉。我从他逐渐冷却的手中取出那张幻龙令的时候,心中一刹那的百转千回,惊喜交集:儿子,我的穆儿,娘,就快要找到你了———
我蹲下来,准备给陆拒原合上他犹自睁大的双眼。我的心情焦急而又喜悦,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不小心碰到了陆拒原高高的衣领。他的左边脖子上一块形状很奇特的梅花胎记赫然可见——长者曾经说过,这样的胎记,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同样的两块。
我的脑中轰然作响:难道—-难道—-难道这孩子,竟然是我失散四十年的儿子穆儿?难道—-难道—-我竟然亲手杀死了我等待了四十年我和风哥哥的亲生骨肉?我心中一片,不敢再想下去,伴着手中的北极星剑哐然落在血迹干透的砂石上,我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