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宣统元年的冬天,留洋归来的郭治远回到三家营。
站在营前的老槐树前,郭治远发现除了老槐树上多了几顶老鸹窝,五年的时光根本没有在三家营留下任何烙印,或者说五年的光阴,三家营根本没有任何变化。郭治远想在进营之前再理理自己思绪,分辨一下外面的世界和眼前的三家营,到底哪一个是幻,哪一个是真!
从再次踏回中华大地的那一刻起,郭治远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常常想起唐代李沁的《枕中记》,卢生借吕翁的青瓷枕一梦荣华,醒来连锅里的黄粱粥都未熟。郭治远也扪心自问:他是不是书中的吕生?借青瓷一枕游学东洋,如今梦醒归来再食黄粱?从东洋到省城,从省城再到三家营,郭治远觉得自己如同穿梭在倒流的时光里一样。但五年的求学经历彻底颠覆了郭治远的心智,令他眼界大开。
作为豫省首批官派留学生的一员,郭治远在离船登岸,踏上东洋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进了大观园刘姥姥。宽阔的柏油马路、干净的难以想象的街市跟东洋人朝气蓬勃的精气神相得益彰。各式各样的商店和工厂遍布东京的市町街巷,即使在偏远郊乡,也不缺新式学学校和书店。
留学生们经常聚在一起调侃说:“东京的学校比豫省省城的大烟馆还多,学生数量多的更像省城的大烟鬼。街头的书店走两步就能遇到,方便程度如国内的妓院和饭馆!”
郭治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刊印精致的书籍和报纸。他留学的官费,除了应付日常开销,大部分都送进了东京的书店。但郭治远也有不顺心的事情:经常有日本小孩尾随在他的后面,对他的长辫子指指点点,嘴里不断的嚷嚷着“猪尾奴”。
留学生先在振武学校的预科,学了半年的语言,然后再去投考各类军事学校。只有寥寥无几的优等生,才能有机会被陆军士官学校录取,接受最严酷的士官训练和最正规的战术训导。
周末没有课的时候,留学生们也常常去听孙先生讲学。听说孙先生原本是个了不起的“洋大夫”,后来弃医从政闹“革命”了,朝廷重金悬赏缉拿之下,才不得不流亡东洋,就住在距离学校两条街的筑土八幡町。来的早的留学生说到东洋来留学,如果没有听过孙先生的演讲,就算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