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定定地望着顾衍,缓慢开口:“我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中间有顾家人介入干涉,你后来又出面抹消线索的事。事实上......早在外公他们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当时库斯还在你肚子里,但我一直没有开口问你。”
顾衍缄默不语。皇太子这边的情报系统远比亚沙曼家要厉害得多。
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清楚。
“我在等,等你想明白了,亲自开口告诉我。”布鲁斯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就像一柄钝刀子在剜顾衍的心:“但很遗憾,我没有等到这一刻的到来。”
顾衍一动不动垂眸。
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痛得有点麻木。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打从一开始便是由利益关系缔结而成的,也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值得你信任。倘若,易地而处换做我是你,或许也会做出和你相同的选择也不一定,但我却还是奢望你能够信任我.....因为,我们应当是一体的,最密不可分的。”布鲁斯目光深沉地望着顾衍,顿了下,继而缓缓说道:“至少,在我得期待中是这样的。”
顾衍微微怔了下。
似是被布鲁斯的话刺到,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布鲁斯伸手将顾衍搂进怀里,抚上他的脸颊慢慢地摩挲起来,恰似许诺道:“你今天不信我没有关系,明天不信,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要一起走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归有一天你会信我的.....”
他深知像他们这样的出身,这样人要做到对旁人敞开心扉不容易。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枕边之人。
但无所谓——
没有关系的,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和顾衍去耗。
他已经认定了顾衍会是那个陪他走过一生的人,布鲁斯相信总有一天他和顾衍之间会再无秘密隔阂,真正做到亲密无间。
“其实,我倒宁愿殿下说不信我。这样或许我的心会很痛,但至少感情上会好过一点。”顾衍任由布鲁斯将自己搂在怀里,一动不动,开口却是苦笑。
到了这一刻。
他才明了自己是个多么可鄙和残缺的人。这种残缺,是感情上的。
布鲁斯握着他的手,将下巴搁在他头顶,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才能证明,我不信你,对你保有防备是对的。”顾衍的自我厌弃感一下子燃烧到了顶点,只觉自己卑劣得可怕:“不用面对我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谴责。”
只有在情感天平上将自己放置在弱势者,被背叛伤害者的位置上,他才能为自己做得不恰当的事情在潜意识里找到理由。
因为,早就预感到会被伤害。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打开心防。
这是一种,极其扭曲病态的思想。
“我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所表现出来的强大都不过是表象罢了。除了自己,和足以让我扎扎实实握在手里的东西,我不信任何人和事.....”顾衍轻轻动了动唇瓣,出口苍凉,却是开始深入剖析起了自己:“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感情和婚姻。”
布鲁斯什么也不说,只紧紧地搂着他。
“因为,一颗真心是要拿另一颗真心去换的。”顾衍近乎自暴自弃:“而我,根本做不到交出自己的心,只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中才能感觉到安全。”
这也是他当初选择和布鲁斯结婚的原因之一。
两个没有感情的凉薄之人,多么的般配,他们结婚简直就是为民除害。
“那正好啊,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们在一起恰好互相救赎。”布鲁斯静静听顾衍说完,不仅没有半点不耐,反而觉得相当能够理解。
因为,他也是那样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知道顾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顾衍对布鲁斯的感官一样,布鲁斯时常会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顾衍完全无法掌控对方的内心,但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又会觉得自己对顾衍实在是了解到不能再了解了。布鲁斯觉得顾衍对他还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存在的。
否则,像顾衍这样的人压根就不会惊慌。
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当初本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顾家家族的人对自己出手,顾衍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出手抹消蛛丝马迹,原就是合乎情理的事。
至于,阻挠自己查证,不过就是互为其利,各显神通罢了。
自己查到了证明了自己技高一筹,逼问上门,顾衍若是对他无意大可抵死不认,抑或同他虚以为蛇,自己也拿他没办法。会慌会乱,这种反应,恰恰证明了有意。
布鲁斯坚信顾衍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就是输,也甘之如饴。
“不,不一样的。虽然,不论殿下信我或者不信我,我都是没有权力出声的......”顾衍双唇紧抿,指甲不自觉掐进了肉里:“但我宁可殿下不要信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信过你。”
无论是布鲁斯的信,还是布鲁斯的心......都带给了他无从承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