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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婆婆淡淡微笑,“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因果。当命运□□转动起来,无论是天子还是凡人,都无法躲过。我在这个地方已经等你多时了”
张嫣然似懂非懂的听着玄奥的话语,“……婆婆,我前不久做了两场梦,它们好像一脉相承,但又似乎又有所不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和阿嫣在梦中相遇,我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婆婆望着张嫣然,“张娘子,你相信梦能沟通前世今生么?”
张嫣然霍然站起来,“婆婆,这不好笑”
“这的确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许婆婆摇摇头,“命运的奇妙之处不是简单话语能够解释清楚的。你当然可以现在不信,但当它的转轮转到了交错的路口,你便自然得信了如果遇到了奇怪的际遇,不必担心,也不必彷徨,只要迎接属于自己的宿命,遵循自己的初心,便终究可以得一个善果”
张嫣然怔怔的坐下来,眉宇中带着一丝茫然,“婆婆,你的意思是,阿嫣是我的前世?”
许婆婆含笑,“世事自有因果,也许,嫣然和阿嫣,本就是一个人。”
“张小姐,你和阿嫣有宿世之缘,不必担心。就算,”她顿了顿,“日后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只要记得我曾经告诉你的话:随着自己的初心而行,不要回头,便可无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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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名盛装宫娥们步履碎乱的从大夏殿中退出来,殿中,戚夫人一身湖绿色冰纨曳地鱼尾曲裾,挨在皇帝刘邦身上,望着吕后委屈道,“……就算妾有什么不是,皇后也可以斥责臣妾,何必辱骂于妾?”声音娇柔。
吕后挺直背脊,瞧着戚夫人冷笑,“是么?你刚刚辱我老妇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戚懿。”
刘邦闻言大怒,将手中青玉卮狠狠掼在地上,“啪”的一声,“吕雉,不要以为朕不敢废了你这个皇后?”
吕后站在一地碎落的淡青色玉质碎片之间,望着陛阶之上上坐的刘邦,一刹那之间眉目忽然空茫。
很快,她重新捡好落在地上的盔甲武器,武装好自己,扬眉冷笑,“陛下若真要为了一小小姬妾而废臣妾这个皇后么?若果真如此,臣妾亦不敢辞。只请陛下允许吕氏一族卸甲返故里,如从前一般耕田乡里,自得为乐。臣妾只叹不能侍太上终老,全臣妾孝义之情,臣妾盼着陛下谨记当年曾允妾之语。”
“哟,皇后这话什么意思,妾可听不懂了”戚夫人起身,从大殿陛阶上走下来,侧脸如玉,如云的秀发挽成一髻春山,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上,如同天边云彩,尤物天成,“陛下侍奉太上皇向来周到,皇后这么说,莫非是想让人觉得陛下不如姐姐孝顺么?
“陛下,妾说的可是嗳?”她斜眼飞睨刘邦,尾音柔媚,脉脉含情。
刘邦顿时色授魂销,“爱姬说的极是。”
他板了面,转头怒斥吕后,“皇后妄言不逊,回椒房殿面壁一月,一月之后,你也多多待在椒房殿里,不要再出门惹是非了”
偌大一座大夏殿中,刘邦,吕后,戚夫人三个人对峙着。吕后长长的指甲扣在自己的掌心,拼命忍耐,方能抑制住心中悲愤之意,沉声拜道,“敬诺”
吕后扣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拧在一处,泛出累累青筋。
那累累的青筋,落在身后的张嫣然眼中,犹如一把火,蹭的一声点燃了她的义愤。张嫣然霍然跳上前一步,指着刘邦怒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男人”
“阿嫣,”吕后吃了一惊,面色发白,一把抓住她小小的身子,“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还不向陛下认错?”急急抬头向刘邦求情道,“陛下,阿嫣还小,你不要和她计较。”
“我才不要认错”
张嫣然只当这是在自己的梦里。梦是自己的,自己在其中自然无所禁忌,又需要害怕什么呢?于是用力的在吕后的钳制中挣扎,瞪着上座的刘邦,骂出自己多年后掩掉这一卷史册之后为吕后生出的一腔愤慨之情。
“当了皇帝就了不起么?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你的妻子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时候,这个姓戚的女人在哪里?你的妻子为你流离战场,担惊受怕的时候,她在哪里?你妻子为你出谋划策,辅助你打理江山的时候,她又在哪里?不过是个姬妾罢了”
她瞟向戚懿,谑道,“戚夫人,是吧?”
目光蔑视,“当他出于微末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做,如今却仗着年轻美貌的容颜,用轻飘飘的一个笑,两滴泪,就想拿走别人付出一切代价才得到的东西,凭什么?”
“陛下,”她望着刘邦,声音讽刺,“你,对不起你的皇后哟”
行云流水的一段话语响在空旷的大夏殿之中,掷地有声,尚在梁枋之间微微悬绕。
殿内殿外,所有人都被她这惊世骇俗的一番话吓的鸦雀无声。
吕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孩。
这一年是汉九年。两年前,刘邦自平城经过赵国,赵王张敖执子婿之礼,朝夕奉礼上食,对刘邦十分恭敬,刘邦却箕踞相待,态度慢易。赵相贯高等人为自己的主子赵王不平,便合谋于柏人县弑君,第二年,刘邦往东垣而去,路过柏人县,因为觉得“柏人”谐音“迫人”不吉,便过而不入,谋反之事遂不成。年末此事事发,刘邦大怒,命人押解赵王张敖和贯高等人至长安审问。赵王妃鲁元公主带着女儿张嫣随丈夫返回长安。鲁元公主刘满华是吕后长女,此时已经怀身孕,日夜担忧丈夫安危,便难免有些郁郁,自己心疼爱女,便前来大夏殿向皇帝求情,没想到戚夫人忽然赶到,对刘邦进献谗言,自己百般难堪的时候,张嫣却忽然跳了出来,指着刘邦的鼻子大肆斥骂了这样一番话。
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饱经沧桑,心如铁石,却在此刻被这般童言稚语忽如其来的击中。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心还是会疼的。是的,作为一个母亲,一个皇后,她可以刚强百毒不侵,可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深心里,她并不是不怨恨的她未必有多么爱这个男人,可是他如是辜负自己,伤害的不是一段情怀,而是一个女子的骄傲和尊严。
汉高帝望着面前小小的女孩目瞪口呆。
自他登基之后,拥有大汉万里江山,耳目所及,都是一片臣服和景仰,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痛骂过?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暴怒如雷,喝道,“来人,将这小丫头给朕拖出去。”
殿外郎卫大声应“诺”,入殿扣住女童。
张嫣然大惊失色,发现自己的双臂被两个郎卫提着往殿外拖去,拼命挣扎,“放开我。”却无人理会。身披铠甲的郎卫轻而易举的将女童轻盈的身体提到大殿门前。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能从梦中醒过来?
为什么郎卫扣在自己胳膊上的力度这么真实,真实到自己能赶到灼热的疼痛感?仿佛这已然不是梦境,而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阿嫣,阿嫣,她仓惶的喊着阿嫣的名字,身体里却一片寂寂,无人应答。
不知什么时候,小阿嫣已经沉默下去,而她的记忆也渐渐融入自己的脑海。自己和阿嫣彻底融入阿嫣的身体,变成了阿嫣。
“陛下,”殿内,吕后挺直背脊,直视着皇帝,声音生硬,“阿嫣是你的外孙女,你不可以伤阿嫣。你已经关了她的阿翁了,不能再这么待她。”
刘邦喝道,“停下。”
他踏着脚下的乌皮靴,走到张嫣面前,看着面色苍白跪坐在地衣之上的年幼外孙女,问道,“张嫣,你知错了么?”
张嫣抬头,看着大汉帝王惫懒而意气风发的脸,喉中哽着一口气,倔强的不肯出声。
“好。”刘邦拇指一翘,大笑道,“这才不愧是朕的外孙女”忽的沉下脸来,
“将赵国翁主押到大夏殿外头,让她跪在那儿,什么时候肯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长乐宫上方天空高远,大夏殿雄踞于高台之上,仿若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庄重古朴。女童小小的身影跪在大夏殿长长的石阶之下,额头渗出一滴滴汗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茫然四顾。
自己明明是两千年后现世西安城中一个普通少女,怎么会忽然穿越到两千年前,成为幼年的赵国翁主张嫣?
“张娘子,你相信前世今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