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劬一只腿迈进门时,跟变脸似的,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唇角上扬,带着恭敬讨好的笑意。他叫了一声:“丞相,这是今早收到的奏折。”快步上前,把奏折放在程墨那张大书桌上,眼角睃了摊开的奏折一眼,看不清末尾的署名,便倒退两步,在桌侧站了。
全国的公文源源不断送来,京城中的奏折也大多先送到这里,饶是程墨年轻,一坐几小时,也累得够呛。
唐劬负责粮食这一块,但凡有关这方面的奏折,戴蔚都会挑出来,给他送去,由他看后写上处理意见,夹在竹简中,为程墨参考。若是一般的公文,程墨直接处理,若是有关政策或是事情重大,程墨或会转呈刘询御批,或会在早朝上提出来,大臣们商议,皇帝拍板,然后他综合最后决议,做出相应的决策。
唐劬是通过举荐到任的,又只上了两个月班,连试用期都没过,而且这段时间,所有奏折全由霍光和刘询一手包办,苏执无所事事,唐劬又能有什么政务处理经验?加上因为笞刑之事,他跑到武空那儿要求投到武空门下,程墨不想用他,只是还没找到机会把他开掉。
他送来的奏折,程墨犹其留意。
“有事?”程墨头也不抬道。
唐劬陪笑道:“没。,丞相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他是长史,本应该是程墨的左右手,现在却身份尴尬,公庑里的人避他如避瘟疫,程墨看他的目光又透着一股疏离,要不是一心想扳倒程墨,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怎会在这里受气?
唐劬恨意满胸,在班房坐不住,信步走了出来。
门口求见的,办事的,人多得很,突然一匹骏马飞驰而至,马上骑者背插三角小旗,一到门前一勒缰绳,骏马希津津人立而起。
“六百里加急。”信差说着拨足便朝台阶上奔去。
唐劬心头一动,快步迎下来,道:“公文在哪里?”
信差看他一身官服,道:“你是?”
他是信差,到了地方有人接进去就是,并不一定要亲手交给程墨。
唐劬傲然道:“某乃丞相长史。”
信差二话不说,马上从背上解下所背的公文交给他。
唐劬接了公文转身便走,脚步匆匆,倒真像接到六百里加急的样子,只是他没有去程墨的公庑,而是在二进院落转了向,进了自己的班房。
六百里加急,定然有大事生,他按捺住急剧的心跳,褪下公文袋子,见火漆完好,略微犹豫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要构陷程墨,哪能没有一丝风险?他早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长史了,只待扳倒程墨,然后悄然退隐。
他用一柄小刀小心地去了火漆,抽出竹简一看,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豫章连日暴雨,河流涨水,房屋倒塌无数,这是豫章郡令的急报。
远在千里之外的豫章郡令谭炎身披蓑衣头戴草帽,飘泼大雨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淌,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积水深及成人大腿的巷里。身旁青衣小帽的青年手撑油纸伞为他遮雨,只是雨实在太大了,油纸伞不仅遮不住雨,反而碍手碍脚,谭炎干脆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