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几案前摊一份奏折,眼神却不知望向哪里,飘忽得很。小陆子偷偷观察他半天了,见他保持同一个坐姿,半天没动,便端了杯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道:“陛下,饮杯茶吧。”
淡淡的茶香让刘询回过神,他道:“送往扬州的奏折发出去了?”
这是在担心北安王了,小陆子想到程墨出京这些天,刘询的话少了很多,只好用话开解,道:“北安王吉人天相,定然平安归来。”
其实不是刘询话少,而是没人陪他说话。他合上奏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道:“上茶具。”
“诺。”
在小陆子的认知里,只要刘询用这套茶具喝茶,便是在想念程墨这个兄弟了。这套茶具每天他亲自擦拭,听到吩咐,立即端了过来。
“下去吧。”
小陆子退出去,刘询望着小泥炉里的火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儿,挪开陶壶,拿起那封奏折,放在火上,很快,奏折便化为灰烬。
“大哥若是回来,也可以为我出出主意。”他低声自语,东殿宽阔,廊下侍候的小陆子并没听见,要是听见,只会以为他盼程墨回京,哪里想到,刘询再次收到请立太子的奏折,这一次,他从奏折中看出上奏折之人的野心,心里烦躁,眼前又没有可商量之人,因而郁郁不乐。
水沸了,喝了两杯茶,他起身去建章宫。
长子刘]四岁了,开春已经启蒙,每天下午跟先生上一个时辰学,半个月下来,学了几十个字,现在最大的乐趣,便是显摆他学到的字。
小家伙颇有长兄风范,正在教两岁的弟弟识字。刘询为次子取名章。刘章听不懂兄长说什么,只是去抓他放在笔架山上的笔。
宫人要行礼参见,刘询摇手,示意她们退出去,站在屏风边,静静看着两个儿子,郁积在心里的闷气,渐渐消散。
许平君得报刘询来了,走了过来,行礼后,站在他身边,道:“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当皇帝是苦差事,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刘询又是个勤快的皇帝,不到掌灯时分,不会放下政务,回建章宫,现在时辰尚早。
刘询叹道:“过来看看你们。”
许平君怎会看不出他有心事,只是皇后不得干涉,只有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为皇太后了,才有干政的权力。自窦太后开始,这个传统一直传下来。许平君是聪明人,自不会多嘴。
刘章手里的笔蘸满墨,尽数涂在刘]一张一合的小嘴上,刘]再也摆不了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平君赶紧上前哄,又叫宫人端水进来给他净面净手。
刘章老神在在,挥舞手里的笔,去涂母亲的衣裳,许平郡捉住他的手,夺下他手里的笔,他也不哭,又伸出小胖手,抓向砚池,弄得五根小指头全是墨汁。
“这孩子!”许平君无奈了,道:“昨天赵氏带青青进宫,他也涂了人家小姑娘一脸的墨汁,赵氏尴尬得很,又不好说什么。”
刘]放学,便嚷着要写字,宫人磨好墨,他装模作样写不了两个字,又不写,空剩一砚池墨汁,刘章就着池墨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嘛,就应该无拘无束地玩。”刘询想起程墨说过的话,顺嘴说了一句,转身回宣室殿了,他还有很多奏折没有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