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叫夏仁。
与他姐姐借居在宣教坊的大伯家中。
父亲原本也是个从九品的律学助教,母亲是教坊小有名气的琴师。
去岁时夏仁母亲因病弹错了曲,被人当场打破脑袋。
父亲气不过,与人理论,不小心将那大人的腰佩扯掉摔碎。
这下算是闯了大祸了。
那人说玉佩是祖传的,价值纹银万两,不赔钱便要报官。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他父亲便因此被罢了官,一气之下卧床不起。
母亲伤口不舍得花钱医治,发展成疡症不治而亡,父亲激怒攻心没拖几个月也走了。
留下姐弟两孤苦无依,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也被人强行夺走,还倒欠了十几两银子。
那人不知道哪里听说姐姐琴艺精湛,要将姐姐卖入青楼抵债,姐姐不从,便被人打伤。
若非乡亲们实在看不下去,怕是他姐姐当时便被抓走了。
等到自家原本位于永太坊的宅院被改为青楼院子时,夏仁姐弟这才知道,当初殴打母亲的那人,竟然是南市最大青楼的东家。
强取豪夺,草菅人命。
皇城脚下也无天日啊。
小莲与刘笑笑听完夏仁的故事,早已是眼泪汪汪。
李思沉默着。
世间不平事那么多,他也不是圣母心,听过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
说话间到了宣教坊夏仁的大伯家门口。
“大伯母,请你将母亲的琴还给我,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你一个没了爹的女娃子,还有个拖油瓶弟弟,去青楼怎么就委屈你了?成天好吃懒做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什么活都不用干?老娘辛辛苦苦给人浣衣,一日赚的铜子还不够你们两小杂碎吃用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是上辈子作了孽才有你们这两祸害...”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
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中年女子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有本事你拿银子回来啊。”妇女一句话让那男子没了声音,“你若答应去青楼,琴马上还给你,否则转头我就把它给砸了。再说了,哪个女子不要经人事,眼睛一闭,管他是什么人,要是运气好被哪个富商看上纳做小妾,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还没等敲门,一道道尖酸刻薄的喝骂声便传了出来。
夏仁眼睛顿时就红了。
用力拍打着门。
“你个小兔崽子,拍什么拍,拍坏了...”
门被打开,李思视线越过中年女子,落在里头跪在雪地里女子瘦削的背影上。
夏仁用力甩开大伯母的手冲了进去,扶起姐姐,哭喊道:“姐,姐...”
中年女子这才看到门外一堆人,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估计是青楼里的人又来讨债了,立马换上笑脸说道:“几位爷,冤有头债有主,夏竹姐弟欠的银子可不关我家的事。”
“少爷...”
小莲扯了扯李思衣袖,目露祈求。
她也是骤然间失去父母的,感同身受。
想起之前夏仁还说伯父待他们不错,可眼下所见所闻,哪里有半分不错的样子?
刘笑笑看李思面色不太好,悄悄拉了拉小莲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逼良为娼啊。
李思算是开了眼了。
“啪啪啪”,李思忽然鼓起了掌,往院子里走去。
“这位是?”
院子里的中年男子神情有几分紧张。
“你叫夏竹?”
李思问道。
“要我去青楼,我宁可死!”
夏竹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从怀里掏出把剪刀抵着心口。
这些天她整日里担惊受怕的,一怕青楼里的人上门,二怕大伯母将她卖到青楼。
“姐,这位是开国县侯,不是青楼的人。”
夏仁从怀中将紧紧捂着的一百文掏了出来,大声说道,“侯爷还给了我一百文请郎中呢,姐,你看。”
“开...开国县...县侯?”
那中年男子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没出息的东西,你说你是县侯就是县侯啊?我还是第一女官呢!”
那中年女子久居京都,哪里相信开国县侯会屈尊纡贵的到宣教坊里,来管一个没爹妈的女娃儿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