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他的道心?”怜花和尚皱起眉头:“可是我从未见过这人呐?”
“怎么会?”叶欢道:“他亲口说的。说的是十年前,他准备跨海挑战华夏的修行者,您故意在海边等他,折柳为剑,斩一飞虫,便吓得他不敢动身。”
“确实没有这件事呐。”怜花和尚眉头皱的更紧:“十年前,那件事我倒是听说过,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对这些,不是如何上心的。他爱来便来,我何苦去阻拦他。”
“那是怎么会事?”叶欢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他亲口说的,难道还有假。”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怜花和尚敲着眉头:“十年前的事情,我一时还想不起来。十年前,我倒是去过一趟东瀛,有家寿司店还是不错的,其他的,我倒是不太记得。挥剑斩飞虫,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我记得那天海边蚊子挺多的,我好想是折了一枝柳条赶了赶……”
“这……”
叶欢顿住,皱眉望着怜花和尚,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一瞬间,师徒二人皆明白事情是怎么会事。
折柳为剑,剑斩飞虫这件事是有的。但怜花和尚并不是为了震慑北野九鬼,单纯就是为了赶蚊子。
可北野九鬼看到这一幕,自以为这一剑是为他而,便吓得十年不敢拔剑,也有后来挑战叶欢,却又因此死在叶欢这个怜花和尚徒弟的手中。
怜花和尚笑道:“因缘际会,一饮一啄,岂非天定,造化奇妙,可见一斑。”
叶欢道:“若当初北野九鬼晚一步,早一步,没有看到师父那一剑。也不会被吓破道心,或许十年内境界便会突飞猛进,那一战我怕就要死在他的手中。”
“你这话不对。”怜花和尚道:“你见北野九鬼,也生了畏惧之心。但心怀畏怯,却仍然可鼓起勇气迎战,这才是真正的大勇。而北野九鬼见我,畏惧之心却让他十年不敢拔剑。这说明,他本身求道的心便不坚。这是他不如你的地方。
当日没有我那一剑,他依旧会因别的事,别的人破掉道心。他败在你手中,看似偶然,其实也是必然。”
“弟子省的。”叶欢合十称是。
师徒二人相伴而谈,不知不觉夜色以深。这一夜,叶欢便在怜花和尚房中,师徒二人促膝夜谈。
怜花大师佛门高僧,一言一语皆有智慧,江湖中人常以得他一言指教而为荣耀。不过怜花大师弟子虽多,像叶欢这般能与师父促膝长谈者,也唯他这亲传弟子一人而已。
到了次日,李青梦来向叶欢告假。龙城出了一件案子,急需李青梦回去调查。
当差不由人,由人不当差。李青梦既然端着公家的饭碗,叶欢也不能留她,只得叫了一辆车,送李青梦去机场,返回龙城。
却说叶欢,并不是不想和李青梦一起离开,而是怜花和尚那番话搁在他心里。
当日怜花和尚说自己时日无多的话是戏言,但他今年毕竟已经一百零八岁的高龄,虽然有莫大的修为在身,本身不显苍老,但毕竟已经年迈。从来日月轮转,又有那个是岁月的敌手。真若怜花和尚某一日坐化归天……
对怜花和尚,叶欢一直当父亲看待,师徒如父子,岂是一句戏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世间莫大的悲哀。叶欢心里想着,自己能多陪怜花大师几天,便是几天。
叶欢一连在隐龙寺待了两个星期,只搞得隐龙寺上下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有几个刚入门的小和尚,眼看就要被叶欢污染,无奈之下,怜花大师将叶欢赶下山去。
临行之时,叶欢叫了一辆出租车来,怜花大师亲自将叶欢送到山门,叶欢背着旅行包准备下山。
怜花和尚站在山门,见叶欢背着旅行包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他来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却已经这般大了。若论才学,相貌,心性……当时江湖,谁有比得上我这弟子呢。
金家有女,陈家有郎,说什么陈二郎,唐门唐十三,神机门水云间,峨眉张庭芳……比我这个徒弟,都差的好远。
“天心……”怜花和尚忍不住向前探出手,口中唤道:“我的儿。”
叶欢转过身,见师父站在山门下,山风刮过,宽大的僧衣紧紧贴在他身上。“原来师父竟这般瘦。”叶欢心里想着。
叶欢噗通跪倒在怜花和尚面前,道:“师父,弟子在。您有话吩咐,弟子听着。”
怜花和尚手扶着叶欢头顶:“我的儿,你这次下山,红尘滚滚,人心常不古。你也不知会遇到什么事,会有什么危险。下山之后,你能忍一时便忍一时,能少惹一件麻烦,便少惹一件麻烦。若是有人欺你,辱你,你且忍着。回头且告诉师父,师父自然替你出气,天下之大,却也没有咱爷俩怕的人。”
叶欢以头碰地:“弟子明白,师父的话弟子记下了,师父您也多保重。”
“罢了,罢了,你且去吧。”怜花和尚搀起叶欢,拍了拍他的肩头。
叶欢背起旅行包,一步三回头的向山下走去。走出好远,行至一个转弯处,叶欢回过头来,见师父还站在山门之下,目光仍然望着自己,久久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