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四叶草点亮,千翎双翼收拢轻盈穿过结界,稳稳降落在树屋门口的树枝上。
天空一片漆黑,仿佛永夜再没有光亮。
那树屋坐落在繁茂绿叶间,树影斑驳。檐下精巧的干果和小物什挂了一串又一串,窗口淡蓝色的风信子久未有人浇水,干枯耷拉着没精打采。
犹记第一次来这里,是小月带她来的。他说按照记忆里的模样,建造出了这个和爱伦伊斯的家一模一样的屋子,送还给她。可她没接受,甚至不愿多待,那时候她只顾着自己的伤痛、只顾着尊严和防备,没想过那些话扎在他心里会是怎样鲜血淋漓。
第二次来这里,是她为保护小羽失手将刀刃捅入他心口,痛哭寻遍了伽兰黛尔,最终在这树屋里找到他。
千翎记得那时候黄昏漫天,红霞烂漫,她也像这样站在这里,踌躇祈祷着推开门去,一眼望见血泊中蜷缩的少年,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逃离躲藏,将所有伤痕掩藏。
而陪伴他养伤的冬日,是她生命里很快乐、很快乐的一段时光。仿佛回到了爱伦伊斯无忧无虑的年月,和小月一起住在温暖熟悉的家里,平日会有珑牙和小啾来找她玩,森林里还有大叔在,她再也不孤单,再也不悲伤,幸福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后来兽人族迁徙回本部之后,这里成了她返回恶魔族后最温暖安适的容身之所。珑牙和小啾日日陪伴,小月得空就会隔三差五过来,给她带来谷底各种各样的美食小吃……
直到骞疏设下陷阱当众揭穿她的身份,从此迫不得已离开树屋跟随小月踏上战场……
有多久没回来,她记不清了。
漆黑的天幕下,冷风吹拂着丰满黑色羽毛。千翎站在门口,轻吸了口气。慢慢伸出手去,几次迟疑,将门推开。
叮……
仿佛昔日的记忆重现,门上悬挂的松果发出轻响,熟悉宁静的小屋显现眼前,仍是从前的摆设。
窗口黯淡的光线中,一抹人影躺在洁白床褥,柔顺的长发散了满枕。窗外徐徐升起的荧光种子隐隐照亮他秀美精巧的侧脸,只是如此安静,无声无息像葬入海底,又似寂静森林中被封印千年的精灵,等待那施予封印的人亲手开启。
“小月……!”
千翎一口气急急喘而出,眼泪如决堤的洪潮汹涌而下,大哭着扑到床前紧紧、紧紧将他抱入怀里,不敢置信抚上他完好无损的面容,紧紧抱着他不算温暖的身躯,心有余悸嘶声哭号。
“小月……久等了,让你久等了……”
她哭着掏出项链,取下缀挂的神之泪,双翼环拢过来小心抱他在怀里,将那柔软沁凉的泪滴喂到他唇边。
澜月睫毛垂落,头松软靠在她心口,睡得安宁,却也不配合。那柔软脆弱的泪滴几次碰过他唇边,就是喂不进去。
千翎抱着他几番尝试,生怕碰碎了这泪滴,手在抖急得眼泪直掉,对时间封禁随时会解除的恐惧,对他会消失的恐惧,眼泪汹涌越发跌得厉害。
“算了,反正……”
反正从今往后,他是她一个人的了。
千翎定定凝视他,想了想索性收回手来,小心翼翼将泪滴咽到自己口中含着,抱着他俯下身去,吻上那苍白凉薄的唇瓣,一点点哺喂过去。
泪水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如此苦涩。
是神明的悔恨之泪,更像对她的控诉与惩罚。
“月……回来吧。”
咫尺之间他的眉眼五官,如此秀美如此精致,却也如此苍白如此脆弱,折磨得憔悴全无人色。唇下覆着的,那一瓣柔软却也凉薄,是他垂睫时轻轻弯起,便能使整个世界黯然失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