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张锥子脸、浑身上下即便穿了正服也透露着投机商人气质的许攸入堂,在座的士大夫们脸上皆现出一丝鄙夷。』
虽说关中一带刘协力主经商,而商业税也给长安贡献了三分之一的岁入。但几百年的观念和圣人教诲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被改变的,满朝的士大夫对于商人,仍旧有着一种说不厌恶。
更何况,商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一掷千金的豪商,有不沾市侩气息的儒商,还有诚信经营的雅商。可如许攸这种,根本不是商人却时刻散着一身铜臭气息的家伙,甫一露面就让人浑身难受起来了。
同时,满堂的大臣们也怀疑袁绍为何会派了这个家伙出使长安。许攸资历虽老,亦是袁绍的核心幕僚不假。可他既非声名高远之辈,在袁绍帐下也无一语定鼎的大权,只不过是车骑将军幕府里的策士之一,而且地位远在审配、田丰、沮授、逢纪等人之下,只与郭图勉强相当。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郭图郭公则,人家也是相貌堂堂之辈,更有游说韩馥让渡冀州的成功事迹。如此看来,袁绍派任何人来长安,都比这个许攸要合适。
当然,刘协是知道许攸是来长安最合适人选原因的。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一回生、两回熟,作为一个亲身参与了朝廷封台祭天刺杀一事、并好像还全身而退的人来说,许攸不来,还有谁能来?
随着许攸的到来,满堂的气氛渐渐变得阴翳起来。在座的大臣也不全都是傻子,他们可能会在理念礼制上与正位上的少年天子耍上一些手段,但在总的方针政略上,他们已然默认了屈从刘协。
更何况,袁绍这些年来的表现,也实在也惹得这些人不喜。加之又派来这个讨人厌的许攸,故此,司空淳于嘉率先开口问道:“使者通名,来此何事?”
在座之人,九成九都知晓许攸的名字,淳于嘉明知故问,摆明了要给许攸一个难堪。幸好,许攸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他四顾了一眼众人,最终在刘协身上停留,开口道:“车骑将军有自讼书上表,还请陛下聆听忠臣自辩之言。”
刘协点了点头,这样的态度不算倨傲,甚至有些卑谦。由此,满堂大臣脸色一缓,都屏声静气想听听袁绍究竟要向当今天子说些什么。
许攸再度看了一眼众人,见自己初步掌握了主动权,哗啦一下展开书简,大声朗诵道:“会董卓乘虚,所图不轨。臣父兄亲从,并当大位,不惮一室之祸,苟惟宁国之义,故遂解节出奔,创谋河外。时卓方贪结外援招悦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军号,则臣之与卓,未有纤芥之嫌。若使苟欲滑泥扬波,偷荣求利,则进可以享窃禄位,退无门户之患。”
“然臣愚所守,志无倾夺,故遂引会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会故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不得踵系,至使滑虏肆毒,害及一门,尊卑大小,同日并戮。鸟兽之情,犹知号呼。臣所以荡然忘哀,貌无隐戚者,诚以忠孝之节,道不两立,顾私怀己,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国之二验也……”
这篇自讼书写得当真文采斐然,几乎每句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听得满堂大臣们如痴如醉。可这种东西听在刘协耳中,却如唐僧向孙猴子念紧箍咒,念得刘协的脑仁儿都还是隐隐疼,不得已,他只好用自己能听懂的白话文,声情并茂地给翻译了一下下。
袁绍的意思大概是说:“兄弟,我是爱你的啊!你记不记得,当初董卓那个王八蛋找你的麻烦,我为了救你,毅然抛弃了雒阳的媳妇儿小妾和荣华富贵,跑出去外面叫人砍他。你想想哥们儿为你付出了多少?”
“好不容易喊来十几路弟兄,可韩馥那个王八蛋却背后捅刀子,兄弟我为了你,又一次狠心干掉了这从小跟我玩到大的哥们儿。你想想这些,就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真挚,有多至死不渝!我跟你说,咱俩之间的感情,那是真爱,你跟伏寿,只为了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