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己跑上门的,还带了封夏制置使的信,还叫嚷着要杀鞑子。我也没办法,就给送到你那去了。怎么样,算是一群好手吧?”郭靖笑了笑,继续低头读起信来。
“凑乎吧,敢死队的事你也知道,再厉害的人,碰上鞑子的骑兵也不行”,田伯光大大咧咧的答道,继而凑近了郭靖面前的丝帛,嘴里问道:“这信里说的啥?朝廷要来新援军了?”
“不是”,郭靖皱着眉头,“说原定十天后送到的一批物资被鞑子给劫了,他们现在凑不齐三个月的粮食了,可能只能送两个月粮食进来。”
“那他妈管屁用啊!”田伯光破口大骂,“这帮将军都是的?好好的粮道都能让人给劫了?他们真打算让我们饿肚子守城嘛!”
“那也没办法”,郭靖把那张丝帛小心的放回竹筒,“这个还得给吕知府看一下,他有资格知道。”
“给他看?”田伯光更不爽了,他左右看了一眼,靠近了郭靖偷偷说道:“我前两天已经杀了第三批他偷偷派出去求和的使者了,你还给他看?你不怕他公然带兵绑了你,直接投降鞑子?”
郭靖深深的叹了口气,额头上的皱纹挤成了一个川字,“他好歹也是大宋的官。他们吕家在襄阳枝繁叶茂,当了四十多年土霸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吐出来的。只要我们坚持到鞑子退兵,就还有戏……”
“鞑子退兵?”田伯光被郭靖给气笑了,“上次退兵是他们大汗被杨过打死了,现在要等他们退兵,再杀他们大汗一次?还有,谁去给你把那对小夫妻找出来?有绝顶武功偏偏不知道报效国家,什么神雕大侠,也不过是个鼠目寸光的软蛋!”
“他有他自己的选择,我这么死守在襄阳,又落着什么好了么?”郭靖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看了一眼田伯光,好奇道:“倒是没现田兄还有这种古道热肠,是郭某慢待了。”
田伯光大笑两声,躲开了郭靖的施礼,“别,你可别拜我,我可不想变成你这种傻子。反正现在五年只剩一年了,老子呆满一年就走,到时候你也好、襄阳也好,爱怎么样怎么样,不关我事!”
说完,这位以淫贼出名的大叔竟然一扭身飘走了,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郭靖。郭靖看着田伯光的背影叹了口气,把那个装着坏消息的竹筒在手里掂了掂,终究还是走向了吕文焕的书房。
严格来说,他毕竟只是吕文焕的幕僚,白身一名。于情于理,这种重大军情,都应该给吕文焕过目。
“什么!粮食不够!粮道被劫?”
吕文焕的反应远比郭靖预料的要大,他挥舞着那张丝帛在自己的书房里快走了几步,又连忙回到了郭靖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问道,“郭巨侠,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郭靖摇摇头,“在下只是个练武的,变不出粮食。现在襄阳的存量只能支撑一个月了。上次那几个外乡人带来的夏制置使的信说,下个月能送给养进来,我们刚好能接上。可现在说粮食被人劫了,即使他们突破了刘整的封锁,把给养送进来了,也不过是让我们多撑两个月。当下之计,一是再次压缩食粮,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其他所有人一日一餐,你和我都不能例外。二是尽量做好下次夏制置使攻进来的配合工作,减少损失。如果我们省着点吃,是能再坚持四个月的,到时候朝廷应该能安排好下一波援军。”
“援军,援军,每次都靠援军,可援军每次都靠不住!”吕文焕走了两步,终于没憋住,急匆匆的问道:“郭巨侠,你们有没有可能再次杀了鞑子的大汗?”
郭靖勉强笑了笑,吕文焕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每次他的答案都一样,可每次吕文焕都会重新问一遍,就好像有了他郭靖,鞑子大汗的脑袋就变成了信手可得的礼物,只要轻轻一拈便能取来。
“吕大人,先不说鞑子的天可汗忽必烈现在还在北方草原之上。单说眼下兵围襄阳的指挥官阿术,就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从来不在前线出现,身边始终都跟着鞑子的大国师阿索法王,那人是金轮法王的隔代师弟,一身龙象般若功出神入化,我跟他交过手,不论是内力还是武功,都很难战胜他,更不要提在他的保护下杀了阿术。”
郭靖说到这,身子一晃,把吕文焕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晃了下来,“而且,就算我们杀了阿术,也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势。鞑子很快就会选出一个新的指挥官继续围城,他们已经不是十九年前不懂攻城的鞑子了。现在他们有回回炮,有投石机,我们守城已经分外艰难,一个将领的死亡根本不能改变襄阳的命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吕文焕也急了,他把手里的丝帛扔在地上,大骂了几声,继续说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坐在这座城里饿死么?!”
郭靖一拱手,低头说道:“请吕将军为大宋死守襄阳!我郭某人必将与这座城一起坚持到最后一刻!”
吕文焕的脸都绿了,他抖抖索索的指着郭靖,哆嗦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郭巨侠啊郭巨侠,我找你来是要你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来明死志的!我还好着呢,我可不想死!这座城,你必须给我想出办法来!”
说完这句话,吕文焕一甩袖子,竟是背过身去,不再理睬郭靖。郭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的谈话再次陷入了僵局,摇摇头,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