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重鬼?!
又是一古怪的名字。
我于鬼神之说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这几个月经历如此多的是是非非,当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已经变成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务实青年,可这三个字从陆大头嘴里说出来是那般自然。即便而后被陆大牙一声暴喝硬生生打断了陆大头的话头,还是落在了我耳朵里,钻进了我心里。
陆大牙还在使劲遮掩着,这个自称经历半辈子枪林弹雨的老人使劲摆着手,脸上有几分紧张。
“二位老师,你可莫再听这个大头乱说,我这大头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喝酒之后脑子犯浑。嘴里尽说些浑话……” “大头。你莫再喝咧,二位老师都是有见识的人物,你再瞎说,岂不是要让两位老师笑话咱们杏花村愚昧不是……” 陆大牙极力打着圆场,一手夺过陆大头的酒杯,在座陪酒的老人们纷纷附和着,陆大头自知失言,原本红扑扑的脸上已经一片煞白,嘿嘿干笑着并不言语。
沈桃花的眼神儿如利剑一般嗖嗖扎在众人脸上,若有所思的一笑,显然,我这位颇是精明的新同事并不会被如此拙劣的遮掩所蒙蔽,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尴尬的话头在和稀泥中滑过。
“两位老师来杏花村里教书,是大功德的事情,就连北天王都拿你们当自己人咧。以后在这村子里有啥难事儿,尽管言语便是,俺陆大牙替村里父老乡亲谢过二位咧。”
陆大牙端起自己的酒杯,冲着我们又敬下一杯酒。
山间野酒入喉,竟然醇香可口。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陆放翁的两句诗,倒真说出了山间乡人的淳朴本性,只是今天的淳朴之中总是若有若无的夹杂着一丝诡异。
我入村不过半天,已被北天王、耐重鬼两个怪里怪气的名字搅的我一阵心烦意乱。
酒兴被校长陆大头一句冒失话冲散。陆大牙草草敷衍着我们再喝一杯。推说夜深疲累,早早散了酒席,陆大头要送我们回宿舍,又被陆大牙拦了下来,显然是陆大牙怕他再说出什么冒失话。
路本就不远,是陆大牙亲自送我们回的宿舍,陆大牙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转轱辘的客气话,沈桃花谈兴不高,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俩人均是,直到我们来到宿舍门前,陆大牙才停下脚步,可也没走,面带犹豫的看了一眼沈桃花,嘿嘿笑着,拖延了几分钟,藏在肚子里的话终究还是扔了出来。
“沈老师,这里没人,咱们问句冒昧的话,您到底是怎么认识俺们族长的?” 陆大牙问的很是小心翼翼,俩眼滴溜溜往两边儿看着,嘴巴险些凑到沈桃花面前,声音小的好似蚊蝇一般。
“当年在省城打过交道。”
沈桃花怪兮兮一笑,没再遮掩,反倒转了性子,对着这个似乎满有苦衷的陆大牙玩了一出开门见山。
“那交情可深咧?” 陆大牙追问一句。
“数面之缘,萍水相逢。”
沈桃花罕见的拽出一句文词,陆大牙更是罕见的听懂了……
“沈老师,俺看你这人和气,一看就是个善人,俺再多嘴问一句,俺们……族长,当年在省城到底是干啥的?” 陆大牙见沈桃花开口,很是意外,眉头一挑,紧紧追问一句。
这话问的怪里怪气,沈桃花自己先倒乐了。
“陆大叔,他是你们杏花村陆氏宗族的族长,你们自己熟悉才对,怎的还问起我来了?” 沈桃花以问题回答问题,一句反问句。
“后生,不瞒您说,这个族长打小不是在俺们村儿里长起来的,五年前回村儿,接了他爷爷的陆家族杖,之前咱们谁都不认识……”
陆大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摇头叹息,好似真有什么苦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