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云萧立于门外扣了扣,恭声道:“二师姐让云萧与您和阿紫、二师姐一同吃过晚膳明日再离谷,萧儿应下了。”
屋内的女子咳了一声,语声温敛:“也好。”
下一刻少年人已然推门而进,手中端着药盅和小碗。
盅上袅袅冒着热气,苦涩的药味弥漫散开在寝居内。
云萧回身阖上房门,盛了汤药在碗中端至了端木榻前:“仍是师伯之前给师父配的方子,弟子加了两味麻黄、甘草,应是更苦了。”
端木眉目淡然,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榻上之人伸手接过,正欲拿近,霍然低头又咳了几声。
手中药碗便随着女子颤动一时,碗中汤汁险些泼在榻上。
云萧及时托住了她的手。
少年人掌心的温热触及女子冰凉的手背,兀然更热。
青衣的人望着榻上之人眼神不由一深,下一刻霍然低头,伸手自女子手中将药碗端了回来。
“为免师父再咳、汤药泼洒到榻上,还是萧儿喂师父吧。”
女子倚身在榻上,咳罢抬头来,空茫的眸中多了一丝恍惚,面色苍白,无力地低应了一声。“……嗯。”
青衣的人将碗中汤药吹了吹,执小勺慢慢喂与女子,眸中柔敛。
“此前雪岭之中还有一事,萧儿未向师父提及……不知师父可有印象。”
榻上女子垂目在递过来的小勺前,突然静了下来。
少年人看着她,眉间微微蹙了:“师父记得。”
“雪岭之中,我们应是遇了什么人。”女子眼望远处,面色沉静。
云萧不得不想起那个外表无害长相圆润可爱、少年人模样的男子,及他于雪窑洞内对端木所行种种轻佻行径。
不觉唇间便抿得有些紧:“他们一行六人,于雪豹口下救下了我与师父,自称是羯族商队……其中有一人,似是师父旧识。”
端木闻言不语,面色仍旧沉静。
云萧又道:“那人……看似少年,语声却十分沧桑低沉……他知晓师父食不下荤味。”
端木霍然抬头看向了榻侧的少年人,目中有几分惑色。“萧儿?”
云萧当即一震,察觉到自己语声过于冷硬,透出显而易见的不喜与厌恶,已被榻上之人察觉。不由便负气地偏过了头,肃声道:“……此人心术不正,萧儿极为不喜。”
端木便也怔了一下,而后道:“他……原也是归云谷的弟子,你师祖所收第四徒,可算作是你们的小师叔。”
云萧不由一惊,震色道:“江湖中人曾言,师祖当年所收第四徒后来被逐出师门,便是此一人么?!”
端木颔道:“当时我意识不清,其实只是隐约觉出像是他……后因他……离得极近,为师伸手‘看’过他的脸……确是他。”
“既已被逐,便也不再是云门弟子,更非我们的师叔。”少年人语声漠然。
端木虚无的视线中浮现几抹沉忖与清寂,亦点了头:“他姓作赫连名绮之,你等不称之为师叔也无妨……”端木想到什么,又道:“只是他生母为西羌人,如今却随羯族行事……”
“他们一行人携大量兽皮欲往中原贩卖,为的却是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似有天生神力,名字好似唤作拉巴子。”
榻上女子眉间当即一蹙:“如此看来,其并非是羯族商队。”
云萧不明,目中有惑:“师父何以知晓?”
端木孑仙眸光微微垂散,低声道:“只因‘拉巴子’为羌语‘花的女儿’之意……这是羌族女儿的名字。”
安静了一瞬,端木寂然道:“如此便能解释地通了……赫连生为羌人,助阵羌族,方更合理。而他们有意隐瞒,只怕此行的目的也并非贩物如此简单。”
云萧肃然看着端木,过了半晌,方举勺慢慢喂了温热的药汤过去。
久久,少年人突兀地道了一句:“……师父摸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