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很整洁,靠窗的位置有两张椅子,中间一个茶几。
“要不要去帮你买些云南白药?”周小磊指了指我的脚。
“不用,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我说。
周小磊把包丢在床上,过去窗边,往楼下看看,拉上纱帘,坐在椅子上:“那就开始谈吧,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我说。
感觉周小磊的脑子,就是一台巨大容量的计算机,光是一个胡彪,她就讲了整整两个小时,从胡彪出道,到他入狱服刑,再到现在即将出狱,甚至连他有用手指使劲抠自己左脸的习惯都知道,而且,讲的还很有水平,跟说评书似得,我憋着一泡尿,始终没舍得去撒,不忍心打断她的讲述。
“后天,就是胡彪出狱的日子,他的旧部蠢蠢欲动,而他的仇人,几乎都闻风丧胆,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仇,想必,县城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嗯,讲完了。”周小磊喝了口茶,放下皮裤二郎腿,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精彩!”我鼓了几下掌,“我去下洗手间!”
眼见着自己的小肚子一点点憋了下去,尿毕,我抖了抖,系上裤带,洗手出来,却现赵小磊已经不在房间里,包也不在了。
我赶紧给她电话,到饭点了,得了她的免费咨询,怎么也得请她吃个饭啊!
“喂,这就走了啊?”电话接通后我问。
“恩啊,后会有期咯。”周小磊笑道。
“我想请你吃个饭。”
“改日吧,有的是机会,对不对?”周小磊轻佻地说完,挂了电话。
这个女人,很耐人寻味,我看不透她。
坐在床边,我脱掉鞋袜,进洗手间将脚底的赃物用水冲掉,还好,都是被小石子割的小伤口,并无大碍,我把一双血袜子丢进垃圾桶,直接穿鞋离开宾馆,旁边就是针织用品店,买了双纯棉的厚袜子穿上,应该不会感染吧,还是回学校找安沐枫看看比较妥当。
随便找家面条馆,吃了碗面,然后开车回县城,趁着热乎劲,我一边开车,一边把关于胡彪的事情又在脑海中梳理一遍,浩哥说的对,不能冲动,并非每个对手,都可以用斗狠的方式让其屈服。
据周小磊讲,胡彪现年四十二岁,是改哥开放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但是大学期间因为作风问题,被抓了,其实是一场误会,有个女同学跟男朋友偷吃禁果怀了孕,男朋友不想承担,女同学就栽赃给胡彪,说是胡彪软磨硬泡地强了她。
胡彪表示,这个锅他不背,盛怒之下,趁着还没有判他刑,胡彪堵了那个男朋友,弄残了他两条腿,终于让真相水落石出,胡彪洗脱了强间罪名,但因为那个男朋友是高杆子弟,胡彪故意伤人虽有情可原,还是被判服刑两年,学籍当然被剥夺。
两年后,胡彪出狱,回到西城农村的老家,原本他是家里乃至全村人的骄傲,现在变得人人唾弃,胡彪忍辱负重,决定混出个名堂,来县城打工,先是蹬神牛,也就是人力三轮车,渐渐的,纠集起一批车夫,成了他们的老大,等积累了一部分资本,他开始做生意,赚的少,赔得多,但因为胡彪为人仗义,结交了不少当时县城江湖的人士,有他们提携,胡彪渐渐做大,有个老大看上胡彪,把女儿嫁给了他,就跟喜儿爸爸把女儿给浩哥和我的性质差不多,有了岳父大人这个靠山,胡彪的势力迅扩张,短短两、三年,就成了县城的四大天王之一,成为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的传奇人物。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四只实力相当的老虎,四大天王之间明争暗斗,搞得县城乌烟瘴气、鸡犬不宁,胡彪因为没有强悍的背景,渐渐在争权夺势中败下阵来,全靠一股子硬气撑着,到后来,有个天王想对胡彪下黑手,彻底打残他,就绑架了他的老婆和女儿,胡彪大怒,一个人,两把刮刀,深入虎穴,救出老婆孩子,伤敌无数,自己也身受重伤,只得跑去外地躲起来养伤。
半年后归来,县城已经被绑架胡彪老婆、孩子的那个天王统一(不是龙天云,龙天云是上一代的级天王,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转型经商了,争斗从来都是年轻人的事情),胡彪回来后,扯旗招揽人马,对抗那个天王,最终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乱斗,双方都损失惨重,最终胡彪逮着个机会,终于在一家夜总会堵到那个天王,把他的四肢都给废了。
由此,胡彪成为县城的新天王,但当天王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段时间正赶上全国范围内的严打,胡彪废那个家伙的事儿,惊动了上头,上头亲自做出批示,查办胡彪,作为典型,把胡彪定义为黑恶分子,判了十年重刑。
那件事,生在七年前,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积极改造”,胡彪先是被减刑一年,后又被减刑两年,将于今年,确切地说,将于后天,从西城看守所出狱。
一般而言,靠背景起家的人,很容易被打败,只要你比他狠,让他害怕就行,比如吴磊,而靠聪明伶俐、圆滑世故起家的人,也很容易被打败,因为他懂得权衡利弊,只要你开出他觉得合适的条件,他就会屈服,比如吴天。
胡彪既不是吴磊那种人,也不是吴天那种人,他受过冤、吃过苦,几乎算是白手起家(他岳父看上他的时候,胡彪已经起来了),而且还经历过大风大浪,是前任的县城天王,这种人,光是跟他斗狠绝对不行,因为,他只会比我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