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摇着头,她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只道一个个黑漆漆的,就跟阎王地府来的黑无常一般。凶神恶煞,心狠手辣。
赵无忧心想着,这里的病人都是在等死的,约莫也不会知道在此处还有这样一帮人的存在。
“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赵无忧问。
小丫头悄悄指着那窝棚不远处的平阔地,“看到没有,就是那个地方。”
不就是一块平地吗?能有什么?还派人这样守着?
“卓哥哥他们,就是从这儿把东西挖走了。”小丫头轻声道,“当时我悄悄的跟着,一路跟到了这儿,然后他们就把东西带走了。”
“有东西,埋在这里?”赵无忧蹙眉。
小丫头连连点头,“是。”
“你去把人引开。”这话刚出口,赵无忧便有些后悔了。孩子才六七岁,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残忍。可她惯来不会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小丫头眨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泛起甜美的笑靥,“那大哥哥自己小心。”她转身就走。
“诶!”赵无忧道,眸色微恙,“小心点。”
“恩!”小丫头一溜烟似的跑开。
不多时,赵无忧便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丫头清脆的笑声,“你们这帮笨蛋!”
“快,抓住她,她把我令牌偷走了!”一声疾呼,赵无忧的心头猛然一怔。
什么令牌?
这丫头――若是偷了人家重要的东西,岂非死定了?
一咬牙,赵无忧只能趁着黑衣人被引开,快到了那块空地上。她取出腰间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去查看被挖开的大坑。绕着大坑走了一圈,赵无忧现这个坑很大,呈长方形,这长度和宽度好像……
眯起危险的眸子,在这坑面上,赵无忧还现了一些虫子的“尸体”。赵无忧快取出袖中的帕子,包了几枚虫子的“尸体”。
不远处,传来小丫头的尖叫声。
赵无忧骇然转身,“妞儿?”
心下一钝,那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蓦地,冰冷的刀锋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处。身后,冰冰凉凉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
赵无忧僵直了身子,慢慢悠悠的转过身来,“这话,你可以去问王唯庸。”
“放肆!”那人厉喝,“你敢直呼知府大人的名讳。”
赵无忧笑得凉薄,眸色幽幽。
“你笑什么?”黑衣人猛地一震,陡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敢唬我。”
“话是你自己说的,事是你自己承认的,我说了什么吗?”赵无忧深吸一口气,“让王唯庸来见我,否则别怪东厂大开杀戒。”
“你是东厂的人?”黑衣人手上的刀子都在颤抖。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东厂的煞名!
赵无忧笑得凉凉的,伸手将那刀子从自己的脖颈处挪开,“要不要我亲自把督主给你请过来?你要是不信,咱们也可以连夜去一趟驿馆。如今钦差赵无忧和督主都在驿馆里头,咱们可以当面对质。”
谁都不是傻子,去对质?
那是去找死吧!
到了东厂督主的跟前,谁还有命在?
赵无忧咳嗽着,“要么放了我,要么带我去驿馆,你自己看着办。我既然能进来,那必得奉了督主的吩咐,哪怕你们今日杀了我,来日东厂查起来,谁都别想跑。东厂杀人,是从不会心慈手软的。包括你的父母家人,九族以内,只怕都难以幸免。”
一听要杀父母家人,黑衣人傻了眼。
不远处,一帮黑衣人拎着奄奄一息的小丫头转回,“这丫头染了瘟疫还不安生,丢到焚尸堆里作罢!”
蓦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赵无忧身上。
为的黑衣人一愣,“怎么还有一个?”
擒着赵无忧的那人慌忙上前,“大哥,这个是东厂的细作,该怎么办?”
“什么?东厂?”为的也愣住了,东厂可不好惹啊!
弄不好,这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会就此赔上。可瞧着眼前这病弱书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东厂的,许是诈他们吧!
“东厂?”为那人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赵无忧,而赵无忧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奄奄一息的小丫头身上。看上去,小丫头晕厥了。
可这个时候,赵无忧自然不能表现出关心的模样,一副淡淡然,生死无关的冷漠姿态。
“若是不信,你们可以送个口信去驿馆,给千户6大人也行。”赵无忧挑眉看着他们,“6国安若是知道我在这儿,想必会亲自来接我的。”
眉睫陡然扬起,能知道东厂,知道6国安的怕也不是寻常人物了吧!要知道,谁敢口出狂言,说是让东厂千户亲自来接?
“大哥,怎么办?”众人低低的问。
若是得罪了东厂,到时候可就是一不可收拾!
为的凝眸盯着赵无忧看了很久,突然道,“带着一起走!”
“去哪?”赵无忧问。
谁都没有回答,其中一人拎起了晕厥在地的小丫头,另一人押着赵无忧往一处黑暗的角落而去。赵无忧确实没想到,在这铜墙铁壁之内,还有一处暗门。
大概是为了方便他们,自由进出。
赵无忧心下犹豫,但愿温故能及时现自己失踪了,否则这一次,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身上饶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只怕也是难逃一死的。
但愿东厂的名声,能为自己换得时间。
温故回到窝棚,惊觉赵无忧不在,当下心神一震,“大侄子?”他喊了两声,急忙冲出门,“大侄子?”没有回答,只有夜风呼啸。
面色微白,温故撒腿就跑,一间间窝棚找过去,“看见我大侄子没有?瘦瘦的,长得很好看,大概有我这么高,是个书生模样。”
所有人都摇头,没有人见过赵无忧。
不多时,温故已经站在了白日里那个窝棚之前,“你们看到我的大侄子没有?她也不知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大家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找一找。此处我不熟悉,怕是会漏掉什么地方。”
老妪上前,一脸怀疑的望着他,“你是说,那个书生――丢了?”
“是!”温故气喘吁吁,他快要把这儿都翻遍了。
床榻上的男人突然道,“妞儿也不见了,晚饭时候就没看到她,这丫头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想了想又问,“她挺喜欢你那大侄子的,是不是带着你的大侄子出去转转了?”
“不会!”温故摇头。
可他不敢说,赵无忧惜命如金,连床板她都嫌不干净,怎么可能在瘟疫横行的此处瞎逛?这又不是京城大街,赵无忧绝对不可能随意出去。
也是因为想到这一层,温故才敢断定,赵无忧出事了,而且必定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以她多疑的性子,是不可能放任温故独自一人这么久的。
老妪凝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是一起失踪了?”
若说在这瘟疫病区还能把人给弄丢了,估计非得那帮人作祟不可。老妪心头思忖,难不成是妞儿带着那病书生去了那里?
心下一怔,老妪骤然挑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温故轻叹,“不瞒诸位,咱们是从京城来的。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讲,但是大家也该明白,能进入这地方,与大家赤诚相待,可见并非知府一党。咱们不会害你们,我们是来帮大家的。还请大家帮帮忙,帮我去找我的大侄子,如果她出了事――”
眉目微垂,温故笑得寒凉,“估计整个云华州,都得不安生。”
一听这话,所有人当下明白,这白面书生的身份不简单。一如温故所言,如果是知府派来的,还真的没必要闹这一场。知府王唯庸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苦肉计,不是王唯庸能做得出来的,他只会严刑逼供。
“大概是在那里。”老妪转身就走,“你跟我来。”
温故急忙跟在老妇人身后,“大妹子,我大侄子不会有事吧?”
“你是真的关心,还是畏惧她的身份?”老妪问。
“兼而有之吧!”温故回答得模棱两可。
老妪直接进了一个紧闭的窝棚,里面躺着好些人,“起来几个,跟我走,那头出事了。”
“婆婆,什么事?”有壮汉一瘸一拐的上前。
“你来说吧!”老妪退后半步。
温故深吸一口气,“我们是京城的客人,来这儿就是为了查这一次的瘟疫事件。因为知府王唯庸弄虚作假,不愿吐露实情,所以我与我家公子只好乔装进入此地,想跟大家了解实情。可是现在――公子不见了,我担心她已经出了事。如果她出事,云华州都得抖三抖。”
一听这话,温故瞧见众人的神色都变了。
“信他一次,来两个人,一起走!”老妪转身就走,俨然号施令。
三个壮汉跟着老妪与温故,疾步朝着那阴暗之地走去,“如果他们运气好,应该还活着。如果运气不好,估计这会应该去了焚尸堆。”
“焚尸堆?”温故面色煞白,脚下飞,“她不能死!绝对不能出事!”
老妪带着人一路跑,“就在前面。”
温故一咬牙,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几个落点便已经赶到。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白须医者,竟是个隐藏极深的武功高手。
他所有的隐忍,只是为了靠近。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赵无忧和丫头已经被带到了外头的林子里。
走在幽暗的林间小道里,赵无忧听到了丫头低低的呻吟,约莫是苏醒了。赵无忧绷紧的心口,终于松懈了少许。孩子还活着,还没死呢!
小丫头睁开眼睛,而后拼命的咳嗽着。许是怕她身上的瘟疫会因此而沾到自己身上,拎着她的那男子,当即将她丢在地上。
吃痛的喊了一声,小丫头终于清醒。
“自己走!”男子厉喝,“快起来。”
小丫头是个机灵的,借着黑暗中微弱的光,她看见了不远处的赵无忧。
可惜,赵无忧没看见她脸上的欣喜笑靥。
小丫头爬起来,大概也是受了点伤,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
眼前着前方不远处便有火光,年幼的孩子当即明白,事情不对头。还不等赵无忧反应,小丫头突然用自己的身子,狠狠去撞身边的男子,当下大叫一声,“大哥哥――快跑!”
赵无忧撒腿就跑,可是跑出去两步才想起身后的小丫头。
回眸那一眼,她看见了黑衣人高高举起的寒刃。漆黑的夜色里,如同死神的勾魂镰刀,带着嗜血的光泽,饶是赵无忧后悔,亦为时已晚。
脚下一崴,赵无忧一下子扑倒在地,额头狠狠的撞在了路面的石块上,当即晕死过去。
后来生了什么事,她已全然不知情。
浑浑噩噩的,疼痛与寒凉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