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齐干旱了半年之久以后,上天终于结束了这场对凡世众生的惩罚!
簌簌而落的雪花,意味着干旱的结束,意味着来年的希望,意味着一切的周而复始!
萧绍棠回头看去,红色大氅掩映下的女子眉眼平凡,却皎洁如雪,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是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萧绍棠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眼中也闪耀着从前那个虢州少年朗朗的光彩:“我们见到太爷的时候,跟他说下雪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那个枯瘦的老者,一生刚毅,却也如同这个为一场飘雪欢喜不已的女子,心底怀着对世间万物的仁慈,即使他不能亲自出来看一看这场雪,也一定会为苍生得救而开怀!
两人只为这场迟来的落雪停驻了片刻,就又在逐渐苍茫起来的路上疾驰前行。
当哒哒的马蹄声在弘农县街道上逐渐开始结冰的青石板路上踏过的时候,白成欢却发现这样寒冷的天气,街上却是人潮涌动――难道所有人都为这场雪欢喜到这种程度?
人声嘈杂从两人身边掠过,这样乱糟糟的世道中煎熬过来的人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异客,他们都蜂拥奔向一个方向。
萧绍棠死死地凝望着人群的尽头,那里矗立着他曾经的家门!
他的目光掠过汹涌的人潮,落在何家那高高的门楼上,视线触及那门楼上一抹飘动的白色之时,顷刻间凝固,难以置信却无法阻挡接踵而来的绝望: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白成欢也望见了那在风雪中舞动的长长白布――那是虢州的风俗,家有长者逝,门上加白布以表丧!
仿佛无形中有山岳压顶而下,马上黑色的人影晃了晃,一股从胸腔深处传来的悲恸嘶吼而出:
“太爷!”
终究是迟了吗?日夜兼程,千里跋涉,终究是迟了吗?!
白成欢眼疾手快地将几乎跌下马去的人捞了回来,心口忽然间也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走到这一步,终于是能与他感同身受?
两匹靠拢的马匹打着响鼻,踢踏着脚下的慢慢结冰的积雪,片刻之后,她在他耳边低声而坚定地道:
“萧绍棠,跟我来!”
然后她放开了他的手,将身上大红色的大氅一把解下,反手露出里面白色的里子,在身侧舞动,伴随着她的喊声在人潮中艰难地开辟出一条路:
“让开!让开!”
风雪肆虐也掩不住他脸上奔涌而下的热泪,转瞬成冰,他明亮的眼睛彻底暗沉了下去,却被这呼喊猛然惊醒,猛地一甩马鞭,马匹踏着冰雪,破开沉沉降落的夜幕,追着那个身着银白色骑装的单薄身影飞驰而去!
何家内宅正堂上,何二老爷跪在父亲的灵前将头撞得哐哐作响,悲声哭号:
“是我害了父亲,是我气死了父亲啊!”
何大老爷忍着悲痛刚刚将事情逐一安排下去,一脚踏进门来就看见自己的胞弟这幅样子,顿时气怒交加,抬脚踹了上去:
“不许再哭号!吊丧的人即将上门,你如此作态,是要让人追根究底,让父亲死不瞑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