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你坐下说话吧。”
“成欢不敢。”
白成欢受过的,是威北候府最正经的规矩教养,尽管如今她已经没有前生那般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了,可她的教养还是让她没有办法大大咧咧地在受伤的长辈面前安然坐着。
秦王苍白的脸上就露出微笑来:
“你今日连着两次救了父亲的命,又是因此才受的伤,有什么不敢坐的?若不是你出声示警,那枚袖箭大概就是对准我的头颅了,父亲还得要多谢你。”
白成欢并不以此居功:
“一家人何必言谢,父亲不必客气。”
萧绍棠却转过身,将白成欢按在了椅子上:
“既然是一家人,父亲让你坐,你就坐,没有人敢怪你失礼。”
白成欢这才坐下了,心头渐渐轻快了起来,秦王并没有问起呢。
秦王看着她安稳坐好,才对萧绍棠道:
“既然觉得顾先生做的很好,那你与成欢,就跟着顾先生去吧,告诉众人,你就是秦王世子,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你会带他们踏上征战天下的路!”
“父亲!”
萧绍棠很不安:“该是由您来主持大局才是!”
顾先生也很吃惊,秦王犹在,怎么让世子挑头儿了?
秦王悠悠叹了一声:
“因为父亲,终究不愿意做出违背你祖母意愿的事情……绍棠,莫怪父亲心软,父亲当年,曾在你祖母临终时发过誓,我不愿意骗她。”
白成欢就明白了。
爹爹威北候不止一次提起过当年孝宗皇帝对秦王这个第三子提防到了什么地步。
孝宗皇帝曾经历经过兄弟夺嫡之苦,所以他早早就一心扶持他的嫡长子继位,而其他的儿子,就被他各种压制,其中尤以军功显赫的秦王为最。
他不仅是给秦王娶家世不显的王妃,给对秦王疏远种种手段,甚至给他的皇后也早早地叮嘱过,以至于孝宪皇太后对自己的小儿子,一直以来,只有宠,没有爱。
所以孝宪皇太后临终要秦王发誓这种事情,想必是做的出来的。
萧绍棠也看到了父亲眼底的为难之色。
他垂头想了一瞬,跪下答应了:
“儿子愿意为父王分忧!”
无论是父亲造反,还是他造反,秦王府总是走上了逆臣之路。
若是日后会在青史上留下千古骂名,那这骂名就由他来背!
“好,很好!去吧!”
秦王剪短地说了几句话,又看向了白成欢:
“成欢,你也跟着去吧,从此以后,秦王府,就交给你们了!”
当秦王听到账外传来儿子慷慨激昂,励训三军的声音时,疲惫的脸上微笑依旧。
“王爷,您就这么放心世子?”顾先生还是不赞同秦王的决定,却被秦王彻底忽略。
秦王笑着点头:
“放心。他是我与兰君的儿子,我放心。”
仿佛是心中久久支撑的信念一夕崩塌,秦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刚强,这一次的受的伤让他格外疲惫。
等萧绍棠热血沸腾地从将士们身边归来的时候,秦王已经陷入了沉睡中。
白成欢与他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让父亲好好地睡一觉吧,我们也去我们的住处。”萧绍棠走到账外,才悄声道,然后捧住了白成欢的手:“你也要回去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白成欢点头,两人牵着手往回走,进了顾先生为他们安排好的军帐之后,萧绍棠才问道:
“欢欢,你,是怎么看出那两个人是龙鳞卫的?”
白成欢一怔,还没想好借口,就听萧绍棠又道:
“我不是要问你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从哪里能看出来他们是皇帝的人。”
这样的解释倒是让白成欢觉得好笑,她想了想,答道:
“当然是从那枚袖箭上看出来的。”
“我听义父威北候说过,太祖皇帝时,因为天下初定,想要刺杀太祖皇帝的人太多,所以太祖的独孤皇后就命人组成了龙鳞卫,专门负责皇帝安危,只不过到后来,龙鳞卫就不仅仅是护卫了,暗杀,下毒,一切阴私之事,只要是皇帝的要求,什么都做。而龙鳞卫的人,从不现于人前,唯一能辨认出他们的,也不过是他们使用的暗器之类,皆是精钢打造,且上铸龙头……到底是皇帝啊,杀人都要与众不同。”
白成欢讽刺地笑了笑:
“今日这些袖箭,刚好来作为他日正式讨伐皇帝的证据,到时候看萧绍昀如何面对天下人!”
“原来如此。”萧绍棠点头表示钦佩:“还是欢欢你懂得多,今日幸亏有你。”
至于他的妻子到底从哪里得知这些威北候都未必知道的事情,他是不会再问的。
当那两个半死不活的暗卫还在被送往京城的路上时,威北候府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威北候激动地拍了桌子:
“终于反了!”
这口憋了一年多的气,终于要吐出来了!
威北候火速命人去寻了忠义伯与自己的大女婿董峥前来,开始安排人手,又命人即刻往东南送信,让儿子徐成霖早做准备!
董峥因为前些日子妻子徐成如刚刚生了个儿子,还告了假在家陪伴妻子,听到岳父传召,立刻就来了。
进门的时候居然同时遇到了梁国公与忠义伯,董峥即刻就察觉到了不同。
平日里,因为皇帝忌惮,几家断然不会往一起凑,但是今日……
董峥骤然就热血沸腾起来――若是机会来了,谁不想拥从龙之功,从此平步青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