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霖!”
皇帝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地跌坐回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终于是到了山穷水尽,众叛亲离的地步了吗?
徐成霖微微地垂头,算是对他这个皇帝最后的致意。
御书房的门大开着,北方寒冬的风凛冽地冲进来,御书房内的香炉内冒出来的袅袅青烟被吹得四散漂浮,缥缈地笼罩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徐成霖,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皇帝不甘心地问道。
徐成霖抬起头望着已经与记忆里迥然不同的皇帝,微微叹息:
“我无话可说。”
皇帝的眼睛里浮现出奇怪的神色:
“无话可说……那你是想要皇后跟着朕一起沦为阶下囚,然后共赴黄泉?”
明明是与前世一样的,成欢还在的,他还是在意成欢的,可他为什么就能背叛他,弃成欢于不顾呢?
“那只是你的皇后,不是我的妹妹。”
徐成霖讥诮的声音打破了皇帝长久以来的美梦:
“你找回来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并不是成欢,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口口声声对成欢情深意重,呵呵,你自己不觉得演得辛苦么?”
“不,不可能,朕已经为她招魂,将她找回来了……”
他费尽心思筹谋的一切,怎么可能全是一场空?
不可能的!
“你错了!”
徐成霖冷叱道,心底的愤怒再也不曾掩饰:
“我的妹妹,天上地下,只有一个!”
“就算那个人长得再像,也只不过是你找到的一个傀儡而已――萧绍昀,你亲手杀了她,然后你日日夜夜面对着同样的一张脸,你就没有一刻的愧疚与害怕吗?你就没有害怕过她的魂魄会回来找你吗?!”
冷厉的指控像是一把利刃瞬间剖开了皇帝的心脏,那些隐隐约约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徐成霖的雷霆之怒焚烧殆尽,皇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难道不希望她回来找我吗,我宁可她回来找我!可她为什么不……”
话说到一半,皇帝突然惊愕地抬头,盯着徐成霖一刻,就站起了起来,狂乱地挥舞着手臂冲到了徐成霖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亲手杀了她的?!你怎么会知道?”
成欢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的!
这个世上,只有他与成欢两个人知道真相!
徐成霖避开疯了一般的皇帝,冷笑:
“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到了这个地步,徐成霖也不介意在他的心上狠狠插一刀。
“她,她……”
成欢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喜悦击中了皇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悲哀:
“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朕?她在哪里?”
“你亲手杀了她,她为什么要回来找你?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外面已经传来了铺天盖地的脚步声,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赶来。
徐成霖冲失魂落魄的皇帝投去最后的一瞥:
“皇上,您下诏书禅位吧。”
皇宫中风云突变,京城的角角落落却还浑然不知。
街上的挑着担子卖汤圆的小贩儿被脚下一颗滚过来的小石子咯了一下,差点连人带挑子跌在地上。
小贩儿站稳之后正要破口大骂是谁跟他过不去干这样的缺德事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近在耳边,眼前弥漫起一路灰尘。
小贩儿吓得骨头都软了,一把扔了挑子连滚带爬地避开,那马蹄堪堪从他脚边踏过去。
马背上的人似乎是伏着的,随着马匹的颠簸在黄土街道上淅淅沥沥洒下一长串血迹。
“天啊,这是杀人了!”
小贩儿与周围的人一同尖叫起来,连自己滚在尘土里的锅碗瓢盆都忘了。
有眼尖的人就疑惑起来:
“不对啊,我怎么看着刚过去那是位五城兵马司的军爷呢……”
这话说得一众人心中陡然惶惶起来,城外秦军虎视眈眈,京城随时可能陷落,这个时候连五城兵马司的军爷都遭了毒手,这世道,是要乱了?
还没等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又见一阵尘土飞扬,一队御林军驱马飞驰,沿街呼喝:
“戒严!戒严!”
短短的两个字,炸的沿街两旁的京城百姓立刻撒腿就跑!
天啊,但凡戒严都是摊上大事儿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一不留神就被带累成灰渣了!
北方的初冬已经是冰寒彻骨,萧绍棠帐中,气氛却是一派热火朝天。
“世子殿下,侯爷已经控制住了皇宫,我们可以即刻向京城进发!”
郑保保的眼中散发着狼一样雪亮的光芒,满脸的虬髯胡须几乎是根根竖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野心!
一群副将的眼神也是个个闪亮,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早就已经热血沸腾!
白成欢站在萧绍棠身后冷眼看着蠢蠢欲动的将军们,眼神微冷。
袁先生与何丛梅对视了一眼,看看急切的将军们,再看看老神在在的世子殿下与世子妃,本该是谋士的他们这个时候保持了一致,没有做声。
郑保保连连催促了几声,见萧绍棠依旧凝眉在看桌案上的舆图,只留给他们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弧度,不禁有些按捺不住了:
“世子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您可别忘了,安西郡王可还在京城,万一生变,可就大事不妙了!”
“就是,还请世子殿下早做决断!”
几人见萧绍棠无动于衷,都纷纷附和。
唯有章士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不说话,赵文松倒是想说什么,但是想起萧绍棠之前那冷冷的眼神,又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
几人七嘴八舌说了一会儿,却见萧绍棠始终脸色冷凝,也渐渐觉出不对来,纷纷住了口。
萧绍棠一直等到他们全都闭嘴了,才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舆图上某一处。
“你们看看这里。”
几个副将不明所以,都凑过去看,只见那一处标着一个县城名字,炎陵。
“这不就是离咱们十里的那个小县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