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友,你不能去。」
桃夭摇摇头,甩开了夫子的手:「老货,你自来懂得审时度势,正如你刚才所言,亦非不同,他若来质问我,我很难驳斥,何况,要证明我是一只妖的,仅仅是亦非一鬼妖吗?」
「……」
桃夭转身,大步向前。
亦非一鬼界王子能来此,合欢一魔族公主能来此,并非只是他们的个体意愿,更是魔鬼两族的意愿。
便她不是妖,便她是一个人,难道还能与人,魔,鬼三族对抗吗?
一息之后,岑夫子追上了她,和她并行向前:「小道友,我管不得昆仑,管不得人间,但我既应了你,会陪你到最后,便绝不会违背承诺。」
她没有再拒绝。
或许,是因为她在害怕吧。
看着面色惨白,因为背主而气息奄奄的亦非,她自问,是不是该再辩驳一下?只要她多坚持一会儿,许她是妖没被坐实,但亦非就先死了。
可真是这么一个结果,鬼界能善罢甘休?和鬼界结盟的魔族能善罢甘休?魔族公主合欢能善罢甘休?
不可能。
「老货,我其实是个特别自私的人。」
夫子笑而点头:「你是。」
「……」桃夭睨岑夫子,「我不过稍稍自谦一下,你就这么着急认可了?」
夫子捋须大笑,仿佛此间还如过去,他们正闲适地走在昆仑仙境,商讨着今晚是要吃煮鱼,还是烤鱼?
听夫子笑了,桃夭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有些事已避无可避,与其畏畏缩缩惹人笑话,倒不如直挺着腰板,笑看风云。说不得叫后世之人谈及她,还能落得一个「妖之枭雄」的美誉。
离许修远等人还剩下十步时,桃夭停下,她抬眸,看血色几乎退尽的亦非,合欢以为她要做什么,紧紧地将亦非圈在怀里,而后用一种带着杀意的戒备眼神,狠狠地瞪着她:「小妖精,你本是妖,亦非可没污蔑你。」
桃夭唇间的笑意,更浓了。
合欢却越发地戒备:「小妖精,你可别欺人太甚,若你不肯放过亦非,本公主自有办法叫你在此显出原形。」
桃夭嗤笑,笑合欢的决绝,笑她难道看不出自己根本没打算继续狡辩吗?
她半垂眼眸,眼神落在亦非脸上:「为什么?」
「什么?」
她并不想对亦非宣泄什么恨意,更不必做什么咒骂之类的事,因为亦非是她的灵宠,他背主,便会反噬而死,无须她多做什么。
亦非必死无疑,她或许也必死无疑。
既要死了,便该死得明明白白。
亦非是鬼界王子,若他要杀她,其实有很多办法,全不必亲自上阵,闹一个未必就能成的「玉石俱焚」。
想来他是有些感激她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感谢许多事,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样一条自毁的报仇路。
面对这样的亦非,比起恨,她更想怒骂他蠢。
「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浓烈的恨意,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恨我?总不能是因为当初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变成了我的灵宠,你便怀恨在心,才想要伺机报复吧?」
亦非摇摇头,虚弱答:「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吞下去的那颗妖丹。」
「哈?」
「咳咳。」亦非因为反噬之力,越发地虚弱了,为了还能保持站立,他将半身靠在合欢身上,然后对桃夭勉力说道,「我是鬼妖,乃鬼和妖之子,鬼主是我的父亲,而大妖凰女,是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
是她疏忽了。
她自吞下凰女的妖丹后,凰女为了夺舍她的身体,而对她各种折磨,便是有上仙为护,她还是矢志不移。
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凰女杀她的心,渐渐转淡,但转淡却不代表放弃,凰女彻底放弃杀她,是在她下山往桃家去的半道。
准确地说,是在她为救鬼妖亦非和他强行结契后。
强行结契,令她从高空坠落,入了梦境。也就是在那时,凰女为她重现了千年大战,妖族被屠杀的场景。
那时的凰女情真意切,仿佛她救她,真是因为相信她是妖族的救世主,故而愿意拿己命来救她。
如今想来,倒是她天真了。
若非她天真,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是妖族希望」的鬼话?凰女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阻断她生出任何关于凰女和亦非有关系的联想。
这是护犊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