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立先可怜兮兮地望向老人,“师父,你这不是存心想要打我嘛。”老人笑着摇头,道:“怎么会呢,我这是在教你学习。”立先苦着脸,拿起药包使劲嗅了嗅,道:“乳香,二钱;没药,一钱;姜黄,二钱;碎骨补,三钱;苏木,二钱……”
老人随着立先的话音,笑眯眯地掰着手指,直到立先说完,他伸出已经掰成拳头的左手,道:“五处!”“有那么多吗,师父?”立先想着手心要被戒尺打五十下,就觉得老人是故意整他。“当然!”老人岂能看不出立先的心思,当即训斥道,“他被人打得那么狠,怎么能不下一剂猛药,你仔细想想,你所说那些药的分量,够了吗?”
“师父,你的意思是,我说的药材都对了,只是把剂量说错了?”立先不禁有些飘飘然。老人不容立先有一丝一毫的自满,严肃道:“你自小长于药材世家,若是连药材都说错了,我不止打你手心,还要狠狠打你屁股。这五十戒尺先记下,你赶紧去煎药。”
立先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药包就跑到门外,自去煎药。老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呵呵笑起来。他是可造之材,不仅仅有学医的天赋,更重要的是他有医者的仁心,加之他时不时显露出来超过年龄的性沉和心细,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大夫。如今这般严格对他,也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你很清醒,”片刻之后,老人止住笑,走到窗前,对着子浚道,“若是你愿意,告诉我真正的名字和住址,我去通知你的家里人过来;若是你不愿意,那就什么时候养好伤,你就什么时候走,至于你的家人,就让他们着急去。”
子浚闭着眼,不肯说话。老人也不再说,拿了本书,坐在床边看起来。子浚闷了好一阵,终于睁开眼睛,轻轻说道:“我叫子浚,住在北面郊外的废屋,离提篮桥不远。”老人笑了笑,非常高兴,无论是怎样难缠的病人,只要找对了方法,都会让他们很听话。“我会去把他们接过来,就住在这里。”老人很快就做好了安排,“我还有病人不能在这久留,让你的家人来,我向他们说些注意事项,也好放心地走。”“我要回家,这里又不是我的家。”子浚瞪着老人,眼里烧着愤怒。
老人缓缓道:“你方才乱动,已然牵动了心口的伤势,若是再动,只怕是治好了,也会落下心痛的毛病,我可不想你以后伴着这病一辈子。”说到这里,老人顿了片刻,语调变得有些沉重:“我赶着要去见的那个病人,也跟你一样,不肯听大夫的话,喜欢糟蹋自己的身体。他从小就不爱惜自己,越冷的天气,就越喜欢去吹冷风,以至于总爱伤风咳嗽。也就是这份因,加之后来大病一场,伤了肺,虽然是挺了过来,但现在他的脏腑俱损,几乎整个冬天都是咳过去。每年夏秋,须得仔细调养好了,方能熬过一冬……”老人说不下去,倏地住了口。他口中的这位病人,自然是熙扬无疑。他为熙扬看了好几年的病,心知熙扬是一年比一年严重,也不知道哪一年冬天就撑不过去了,不免有些伤感。
子浚听得出老人的未竟之意,也知道他说这么多,是在好言劝他暂时住下,这分明是一片好意,他还是觉得别扭。这个冷漠的世界,陌生人之间,不该有如许的温情,而他也不需要。这就好像是在被人施舍一般,他感觉到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