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阑与言吟并排坐在椅子上,聆听着优美的唱诗合声,双手虔诚地合什。沧阑并不信教,但置身在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心不自觉安宁起来,跟着那些信徒一起向上帝祈祷,让所爱的人获得幸福。
礼拜完毕,言吟和沧阑离开教堂,她看了看沧阑,欲言又止。默了片刻,她终于还是道:“沧阑,我知道再向你提要求很过分,可我真的不喜爱那个一个人去。其实,我邀请你一起来做礼拜,就是想你能陪我去一趟济慈医院。我大哥新纳的五姨太住院了,他一定要我去探望,我却不喜欢她。”尽管沧阑挂心家里的情况,还是温和地笑笑:“没关系的,我和你一块去。”
言吟感激地望向沧阑,正好见到他唇边不曾消去的笑容,瞬间觉得恍惚迷离。那笑容中混合了太多无法言明的东西,坚定与脆弱,哀愁与希翼。天气很冷,但那笑容奇异地让人感到温暖。不由地,她便为那素未谋面的女子可惜起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当真浅薄,明明已相知相爱,却因生死而天人永隔。她无从揣测他的太太是因何而死,总不过是病夭或者横祸,红颜薄命。她就这么胡乱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济慈医院。
在穿过急诊室去住院处的途中,沧阑惊见熟悉的身影呆坐在长椅上,眼睛望着前方,空茫没有焦点,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沧阑有片刻犹疑,秀君的死是那身影扎在他心中最深最尖利地刺,然而那终敌不过他心底流淌的温情。曾经打算永远摒弃的称呼冲口而出:“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太太被那声“娘”惊动,茫然四顾,一见沧阑便叫道:“阑儿。阑儿,快去。他们把你爹推走了,你把你爹找回来!”沧阑听得莫名其妙,着急道:“娘,你说清楚。爹究竟怎么了?”大太太绝望地嘶吼:“你爹死了,他们说你爹死了。”沧阑大惊,一张脸的血色急速地被抽干,惨白渗人:“爹怎么会……”他艰难地出声询问,但最终也说不出那个死字,仿佛这样那个令他心惊肉跳地消息就可以烟消云散。
“他陪我去巡捕房接子浚。但赵怀安翻了脸,拿了钱财告诉我们子浚从巡捕房逃走了。我们跟他理论,他就要巡捕用枪逼我们走,你爹他刚出巡捕房就倒了。大夫说过他心脏不好,不能再受刺激,我……”大太太神智渐明,详细说了事情经过。沧阑的心越听越凉,最初怀着地一点幻想也只剩下冰冷。怎么就成了这样?昨夜他们父子四人还在围炉夜谈。才一转眼。那个慈爱的父亲就再也不能与他们说话。世事当真残酷至此么?他才刚送走秀君,又要送走他的父亲。
言吟见到这一幕。早已远远避开,她的那点烦恼。与沧阑永别亲人地痛苦想比,实在微不足道。沧阑完全不曾发现言吟离去,只沉浸在失去父亲的心痛中。大太太异常冷静地安排纪老爷子的后事:“要先带繁树回家。现在家里的情况不适宜大办丧事,只一家人祭奠就好。晴眉一定要回家来,她仍然是堇儿的太太。可惜子浚不在,不然也可以送送他的爷爷。”
大太太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停在沧阑耳中却胆颤不已。方才大太太是什么样地情形,他还记得很清楚,那种连绝望都不曾刘小爱的心灰意冷,绝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