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夫要是不管用,就去常熟、昆山或者太仓这些地方再请大夫来看,我一会儿就动身!”
端卿忙道:“昆山那边我们最熟,凌兄别急,我这就动身去请大夫,赶得快的话太阳落山之前就能回来。”说着拔脚便往外走,又回头问若茗,“妹妹有什么话要跟叔父交代的吗?”
“就说我在苏州有急事要待几天,很快就回去。”
凌蒙初和眄奴都道:“多谢叶兄!”
松云挣扎着对若茗说:“你也回去吧,无谓守着我在这里虚耗。”
若茗忙道:“姐姐别说话,太费神了。你放心,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有凌大哥给你推拿,没准儿大夫没到就已经好了,那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松云知道她是宽慰自己,浅浅一笑。喘疾素来夜间最为沉重,松云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倚着眉娘香肩,昏昏沉沉睡去。
众人待松云睡稳之后,小心翼翼将她放平,盖好被褥,眉娘不放心,独自守在床前,其他几人退到香堂,凌蒙初低声问道:“大姐,三弟怎么忽然就病了?”
眄奴垂泪道:“上回三妹给你写信说要落发,就在当晚,她见月色极好,就对我说等我落了发皈依我佛,就要无喜无忧无嗔,不能再动心了,不如趁着今夜月色晴好,好好玩赏一番。我虽然知道三妹素有旧疾,可是她兴致极高,再说她看起来也十分健好,所以就没拦她。那天她独自在庭中赏月直到三更,又吃了几杯冷酒,四更时就开始发热咳喘,我连夜去请地大夫,一直吃药到现在。”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大好,要我及早准备后事。”眄奴泪眼不干,哽咽道,“都怪我,要是那天我细心些拦着她,就不会有事了。”
“都是命数,拦也无用。”凌蒙初道,“先前相约同游时,多少次吃酒赏月都没事,偏这一次就不行。大姐,等叶公子请大夫回来给三弟再把把脉,如果不行就到附近的州县再找别的大夫来瞧,多几个人看看,机会总会大些。”
若茗柔声道:“凌兄,你切莫过于着急,一个大夫有一种医治之法,若是换得太过频繁,对松云姐姐地病情也没有益处。”
眄奴点头道:“说的有理,我看就等那个大夫开上几天的药吃了再说吧。”
凌蒙初略通岐黄之道,此时要了大夫留下的方子认真看着,眄奴在旁低声问若茗:“与二弟同来的就是眉娘吧?”
“对。”
眄奴面露欣慰之色,道:“果然与二弟十分般配,二弟有这样的好女子相伴,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我们三人中只有二弟有福气与意中人白首偕老。”
若茗闻言不由黯然,一个情字令多少人神伤!松云病危之时还在苦等汤显祖,眄奴更是削发出家,自己也为此苦恼许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或许见到天锡时会有一个明确的判断,可是天锡又为了什么一直杳无音信?
辰时未到松云便已醒来,算来不过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眉娘叹道:“休息不好怎么能于病有益呢?你得多睡会儿才行。”松云苦笑道:“我这病差不多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只好苦捱罢了,我知道这次凶多吉少。”
“快别这么说,叶公子回去请大夫了,凌郎也在城里多方打听,有我们在,肯定会照顾好你。”
松云笑了笑,闭上眼半晌不语,最后才道:“你们能来,我的第一桩心愿已经了了,接下来只等汤先生了。南京路途遥远,汤先生年纪又大了,唉,实在不该让他奔波,只是我怕这次不见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别胡思乱想,汤先生会来的,你们以后多地是机会见面。”眄奴强撑着说道,“我给你占过一卦,上上签,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陪我过完后半辈子呢。”
松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女童在外道:“相公找谁?”跟着一人踉跄奔入,高声道:“松云,你怎么样?”
赫然是鬓发斑白的汤显祖。<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