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暮春,私奔的白殊华和唐傲终于回到了唐家。
这日白殊华紧张的跟着唐傲去见唐傲之父,亦即唐氏族长唐宣。这是她第一次拜见家翁。唐傲看出她的忐忑,温柔的在她手背上一拍:“别怕,凡事有我。”
白殊华一笑,放下心来。是,只要他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已听说唐傲在父亲面前据理力争,甚至表示放弃家主的继承权,终于为她争到了妻子的名份。
唐傲从未没对她说过他放弃了什么,可她却明白,这需要多大的决心。想到此处,她满心满心都是甜,连与家人的分离也变得不那么让人伤感了。
她低头,细声道:“名份不名份,我并不在乎。我就怕你为难……”
唐傲摆手打断她:“我知道你不看重,可身为丈夫,连自己的妻子也庇护不了,又算什么男人?”
殊华脸红了,声如蚊蚋:“只要你待我好……”
“我自然要待你好。你为我抛下父母,辞别家人。我不待你好谁待你好?”唐傲在心里叹息,他与白殊华这一走,白家上下都引为奇耻,表示与白殊华断绝关系。就算向来疼爱妹妹的白殊同,也不敢与他们夫妻往来。
殊华清丽的眼在他梭巡身上许久,羞涩却甜密的一笑。这是她的良人呵,她放弃一切也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她终没有错看了他。唐傲见她笑了,一揽她的纤腰:“走,我带你见我阿爹。”
唐家主人唐宣对儿子突然娶回的女人着实没有好感。虽然看在儿子的面上勉强接受了,但心里总觉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连日来都觉得不痛快。新妇今日拜见翁姑,唐宣一早打定了主意,对这媳妇能冷就冷,能淡就淡,让她知道唐家的门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唐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儿子身侧的女子。她低着头,一进门便以手加额向唐宣郑重行礼。唐宣只能看见她头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同心髻和鬓边斜插的一支银步摇。藕色衫裙轻盈如烟,上用同色丝线绣了几朵纹饰,除了头上一支步摇钗便再无其他首饰,素淡得竟不似刚过门的新妇。唐宣心里暗忖,这女子的举止倒也有几分娴静之态。
行过礼,她该向家中长辈奉茶。看得出她很紧张,可端着茶盘的一双手却还稳当。她莲步轻移,到了唐宣身前,盈盈跪了下去,将茶盘举过头顶,恭敬道:“父亲大人用茶。”
唐宣冷眼看着,手笼在袖子里,丝毫没有接茶的意思。堂上一众唐家亲友,暗自摇头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大堂里异乎寻常的安静。时间长了,气氛滞重起来。白殊华久端茶盘,只觉双臂酸软,却仍勉力不让捧着茶盘的手有分毫擅抖。良久,她终于忍不住抬头一探究竟。
唐宣只见那双目幽然,犹如浸着的两丸黑水银,又像深夜里的孤灯,散着微光。唐宣有些失神。这眼睛,竟无端的让人沉迷。她未曾想到唐宣亦在注视她,目光和唐宣一触即慌乱的又埋下头去,弄得发间步摇上的垂饰一阵轻晃。
见父亲久不接茶,唐傲嘴角微沉,旋即起身,接过茶碗,送至唐宣面前:“父亲用茶。”
唐宣将目光转到儿子身上,目沉如水,让人看不出喜怒。终于,他缓缓抬手,接过茶在唇边轻碰了一下。
唐傲如释重负,扶起了白殊华。
“既然入了我唐家的门,”唐宣不紧不慢的开口,“就要守我唐家的规矩,夫妻俩好好过日子。知道了么?”
殊华连忙回答:“谨遵父亲大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