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主要是觉着能跟皇帝挨边儿的人比较厉害啦,至于薛先生是不是有学问,肯定啊,没学问能教得了皇帝么何老娘就是有这么朴实而准确的判断力,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儿孙们说起薛先生时,她老人家也便跟着饶有兴致的听上几耳朵。
薛大儒当然够厉害,人亦极有学问,只是何老娘就不明白了,她家丫头片子弄这么多薛大儒的书干嘛何子衿送了她爹一整套薛大儒的著作集,古往今来,有学问的人谁不喜欢著书立说呢。薛大儒也不能免俗啊薛大儒就要来讲学了,碧水县全县的宣传不说,连带临边儿上几个县也都宣传到了,胡山长请了一些闲赋在家的旧交好友们来芙蓉书院,另外许多哪怕没被邀请,如何恭这样的敬仰薛大儒的读书人亦都不请自到,往碧水县而来。
故而,薛大儒还未到,碧水县先热闹起来。
何子衿琢磨着,这薛大儒的粉儿还真是不少啊。
何子衿把买的薛大儒著作集都搬到书店,早早将牌子打出来,啥“薛大儒心血巨著”“潜心六十载之佳作”反正弄了好几块大牌子竖门口广作宣作,以至于薛大儒的人还没到呢,何子衿这书店生意就先红火了起来。
及至薛大儒到芙蓉书院那一日,她爹她弟她家阿念均是早早起床,梳洗整齐,一个个神色肃穆,郑重至极。何子衿沈氏三姑娘彼此交换个眼色,纷纷偷笑,独何老娘不觉,嘟囔,“大早上的,怎么就拉着个脸啊晚上没睡好么?”
何子衿笑,“祖母,今天我爹他们要去书院听薛大儒讲学了”
何老娘点头,“哦,要去见先生啊,见先生更得喜庆些,哪里有拉着脸去的。”
何恭理理袖口,扶老娘在餐桌的上首之位坐下,笑,“娘,哪里有拉着脸啊。”又道,“都坐吧,快些吃,吃了赶紧上山。”后两句是对阿念阿冽说的。
何老娘倒不急,夹了个包子道,“急啥子哟,大儒先生也得吃饭哪,你们去的老早,人家饭还没吃,不也是干等着。”
“那也得早些去,显得恭敬。”何恭坚持。
阿冽阿念赶紧捧起粥碗喝粥,阿念百忙之中还问,“子衿姐姐,你今天还去山上不?”
“我去看看薛大儒长啥模样。”这种日子,书院等闲是进不去的,哪怕如何恭,也是胡文安排了位置才能进去听薛大儒讲学。何子衿这种女流之辈是想都甭想了。
江仁道,“肯定是一把胡子的老头儿样,有学问的人都一个模样。”
何恭笑斥,“胡说八道。”
看江仁慢吞吞的喝粥,阿念道,“阿仁哥,你也快些吃,不然一会儿赶不急。”
江仁,“我跟子衿妹妹又不急,我们铺子晚些开门也没事啊。”
什么叫“你们铺子”,明明是我家子衿姐姐的铺子阿念看这家伙还想单独跟他家子衿姐姐去山上,顿觉不爽,一面用调羹搅着碗里的米粥,抿了抿唇,道,“今天去山上的人肯定多,咱们早些出门,路上不挤,是吧,子衿姐姐?”
何子衿也不喜欢人挤人的爬山,遂点头,“嗯,早点儿出门,路上清静。”
江仁倒是无所谓,“好吧。”
一行人急匆匆的吃过早饭,再去喊了冯家四兄弟,由何恭带队往山上去。何子衿这爱看热闹的,一直在书铺子里等了大半日也没见着传说中的薛大儒,及至日头初升,就听说薛大儒先生昨晚就住芙蓉书院,这会儿已经开始讲学了……
何子衿天还没亮就起床吃早饭,步行爬山到芙蓉书院外的自家书铺子里,吹着十一月的小寒风瑟瑟发抖的等了小半天,就为了看一眼薛大儒,结果……脸都冻木了,也没见着。
何子衿揉着冻木的双颊,晦气哄哄的去朝云观烤火。
朝云道长有些意外,挑眉道,“听说你站路边儿等着迎接薛巨儒的大驾来着,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小小道观。”
靠,这话酸的,吃饺子都不用醮醋了。何子衿才知道朝云道长原来还是一小心眼儿,她搓搓手,自己倒了杯暖茶,不就是想去围观薛大儒么,道长竟然不痛快了。何子衿自己也没咋痛快,她这冻的脚都僵了,也没见着薛大儒,心下是再不想见那老头儿啦。暖一暖手,何子衿与朝云道长道,“不就是一老头儿么,有什么好看的,要是跟人家大儒请教学问这是没的说,我真奇怪,有些明明大字不识一个,围在路边看什么稀罕呢。唉,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朝云道长心下好笑,继续逗她,“这么说你没站路边儿等?”
“误会,都是误会。”何子衿是死活不承认的,她喝口茶,诚实恳切地,“我站路边儿,是这几天书铺子生意红火,怕阿仁哥一人忙不过来,跟着阿仁哥忙了一阵,不想竟叫师傅误会了我。这天下之人,有才无貌,有貌无才,才貌双全者又有德行不佳,才貌德三者俱全者,少之又少,万中无一,不料却侥幸能让我遇着,我既得师傅您的指点,还用站路边儿看谁?我就不信,世间还有比师傅您再出众的人。”
朝云道长笑,“子衿,幸而你是个女孩儿,倘是男儿,他日为官,必是花言巧语一佞臣。”
何子衿忍不住翻白眼,不满,“我赞师傅才貌双全,师傅说我是佞臣,天地良心,难不成我是赞错了。”
朝云道长又是一乐,说了句孔夫子的名言,“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何子衿暗暗叹息:今天这老头儿是变着法儿找我麻烦,看来是真的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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