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蕾忒由掌司侍女阿黛陪伴登上黑暗神殿的最高处――祭祀露台。
这处所在位于黑暗神殿东侧配殿的第六层顶层,是全神殿里唯一没有大门阻隔,而与次元空间直接贯通的地方。
从百米高的石拱走出便是露台区域。
神代,提坦神祗对大小节日祭祀极其重视。每逢祭典之日,神祗们都会严格按照相应的吉时举行相应的仪式。
黑暗神殿的“祭祀露台”,顾名思义,就是德莫斯率领暗族侍众举行族内祭典的场所。
这是一方千平米见宽的石台,由一块块颜色灰暗的大理石方砖砌建而成。
在露台外面,连通黑暗神殿的过道石拱两旁各有一座巨型长颈翼龙石像,形态利齿环眼张牙舞爪,那便是镇守露台的圣兽。
石拱正对面的那端露台边缘立着一对雕花云石石柱,高度不详。
因为神殿内烛火射出的光线亮度毕竟有限,故而只能照亮这对石柱的下半段,而高耸的上半段却不知伸向了哪里,似乎没入了无垠的次元黑暗之中。
“王妃,别在向前走了,留神脚下!”
穿过连通过道的石拱,阿黛停在石拱右侧的圣兽石像旁。看卡蕾忒还没止步,急忙提醒她。
王妃初来乍到,对黑暗神殿的环境还没完全熟悉。
这地方光线暗,她生怕她的主人会一不留神迈出露台的边界,失足坠入次元空间中去。
虽说王妃是神族血统,肯定能在那虚无浮游空间里施展定身立足的本事。可那失足的责任,自然是要她这个作下人担负的!
“没关系,在那边等我。”
卡蕾忒头也不回地对侍女说完,在距离她十米之外的地方停住身形。
微微举头,她放眼望向浩瀚的次元时空。
异次元就是镜子的反面!
面对无边无际的漆黑色彩时,卡蕾忒便对这个神秘莫测的空间产生出这样凄戚的感觉。
如果说,奥林帕斯圣山的世界是光鲜亮丽的,海王的海洋世界是富贵辉煌的,那么那些画面正是镜子正面所展示出的色彩,能够带给人们的都是欢乐。
然而异次元就是镜子寂寞的反面世界。没有源头,没有尽头,与正面的炫彩多姿相比永远暗淡无华,所呈现给人们的只有永远的感伤!
此时,卡蕾忒感觉这黑暗的颜色仿佛具有生命,自己看着它的同时,也正是它在看着自己。渐渐地,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与它融和……
耳边是奇异的次元风响,呜呜咽咽如阵阵凄苦的嚎啕,就像是大悲大难的人们发出的凄厉呼救。
阴冷的风愈来愈勐,好像冰利的尖刀刮在卡蕾忒皮肤细腻的脸上,教她透不过气来。烈风自她周围欺身而过时,又毫不留情翻卷着她此时显得单薄无比的玻璃纱裙。
在来露台的一路上,卡蕾忒已经从阿黛口中略略了解到在次元空间里区分作息时间的方法。
每逢人界正午十二时、下午六时和午夜零时,都是冥府的亡灵领路者从人界集中引领亡灵们进入冥府的固定时辰。这时候那条通往冥府的次元通道便会大开,也就是那个时候,次元的风都比平时刮的更为猛烈。黑暗神殿便是以这三个时辰来安排作息。
如今,若不是切身实地接触到这样一个世界,卡蕾忒根本不会从自己心底最深的角落油然生出这等的悲悯的感情。
她没想到世界绚丽的一端竟会有如此没落荒芜的空间,更无法想象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生命,需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卡蕾忒终于明白自己刚来人界遇到德莫斯时,他会表现出苦大仇深的原因。
如果在这样一个贫瘠的时空中生存一世的话,就算内心再强大的神祗,都会被它绝望的黑色逼疯!
神代,他被逼迫到恶劣的次元生存却没有自生自灭,恐怕支撑着他存在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仇恨――
悲叹之河,怨恨之河……
心中再次默念着冥府两河的名字,卡蕾忒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虽然她不清楚德莫斯是不是有意选择了冥府的这两条河引入黑暗神殿。也许每天喝着这两河的水,用这两条喝水沐浴的话,似乎都像是他对自身的一种警醒,要他的胸膛时刻燃烧着对奥林帕斯神祗们的憎恨之火。
卡蕾忒望着如夜般无止无休的时空,眼中泛上一许温热。她好像在此时此景中亲身感受到了德莫斯的绝望和不甘。
还有另一个支撑的德莫斯的力量,那便来自于卡利。
正如侍女阿黛所说,卡利是从神代便一路追随德莫斯来到黑暗神殿安身的女神祗。
卡蕾忒不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她完全明白能让一个女子忠心伴随一个男人,就算在他最为失意落魄的时刻,就算令她抛舍自身最为宝贵的青春也在所不惜的理由。
尘世间无论男女,无论神祗或是人类,被爱,总有他或她值得被爱的因由。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微妙,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突然之间,卡蕾忒不再对卡利心存怨恨。
栖身在这被世界遗弃的空间中,支撑着卡利存在下来的力量也就是是德莫斯,这才是真正的相互扶持,互不抛弃。
这一世,却是自己夺走了德莫斯,夺去了卡利顽强存活于黑暗次元的信念――
阿黛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德莫斯。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