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之夜,天色渐暗,外面飘起细小的雪花,北风呼呼声在林间回响。久未至的上官诚顶着风雪走进她的小院,经过那个仍在下苦功的男童身侧时,顿了一顿。未几,他踏进屋子,上官夫人立即迎上前,为他取下毛皮锦麾,拍去皮帽上的雪花,交给侍女放好。
上官诚掀开纱帘,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坐在下榻前,老脸上带着有如谄媚的笑容,道:“乖女儿,来,爹爹看看。”
上官敏华侧过身,并不理会。上官夫人舀了一件红袄子就坐在敏华旁,和她视为天的夫君对着干,名为保护她备受苦难的宝贝女儿。
上官诚抚着稀疏的山羊胡,带着微微笑意,向她和上官夫人报喜道:“子悠筹建初善堂尽心尽力,今日圣上龙颜大悦,许他工部章事。总算没辜负老夫之望,这上官府以后还是交给他才对得起祖宗。”
说到这里,只见上官夫人把红袄子凑近唇边,轻轻咬断结头,然后,递给女儿让她试穿。母女俩个自做自事,将上官诚晾在一边。
上官诚干等了一会儿,没话找话说:“敏儿,外面那小子给你做护卫好不好?”
上官敏华无动于衷地看短袄上的刺绣图案,看似注意力完全放在新衣服上,实则,尾光暗暗打量老狐狸的神情举止。只见上官诚抚山羊胡的动作节奏加快少许,他眼微眯,有些狠厉的样子,随后掩去。
他又笑得像头笑面虎,道:“敏儿,想不想做皇后啊?”
美人娘亲显是吓了一跳,顾不上与夫冷战,又惊又喜问道:“老爷,敏儿真的可以做皇后吗?菩萨保佑,女儿总算苦尽甘来。”
上官敏华心下冷笑,冷眼旁观这头老狐狸又准备做什么。上官诚微微摆手,道:“下月,南梁遣使为梁丹王子求亲,琴娘,你给敏儿好生打点一番。”
立时,上官夫人的皇帝岳母美梦被全部扼杀。她哭叫起来:“老爷,你好狠的心!敏儿遭这么大的罪老爷也不做主,反要将女儿送到南梁去受罪,倒不如将我们娘儿俩送进紫竹观相伴青灯了此残生!”
“妇道人家!”上官诚勃然大怒,见他真地动怒,上官夫人惊愕地用手绢捂着泪流不止的眼,夺门而去。上官诚愕然,急叫侍女跟上去护住夫人。
他坐下来,摸摸女儿看过的书,又舀起针线篮里绣了一半的荷包打量半晌,房间很静,只余轻微的呼吸声。听得老狐狸叹息一声,向女儿解释道:“敏儿,不要冤爹爹心狠。实在是你那两个兄姐不争气,爹爹怕保不住你出嫁呐。去南梁虽说苦了点,但为父已安排好,定能保你一世荣华受人尊宠。到时候,再把你娘也接过去。”
上官敏华微垂着头,望向帐内绣着的花鸟锦图,轻声道:“既然爹爹全是为女儿着想,敏儿也不敢任性。只求爹爹为敏儿争取些时日,女儿向小春师傅习得保命本事再去南梁可好?”
山羊胡老爹喟然长叹,摆手道:“难得你心细如发,罢,罢,此事身体养好后再说罢。”
待他离去,上官敏华把柳子厚叫进来,问他外面情形。
柳子厚骚骚头,道:“皇帝说只要婉仪娘娘把皇子生下来,增封她为贤妃,位列三妃之上,皇后之下。”
“大表哥那边呢?”
柳子厚摇头不知,上官敏华暗暗惆怅,玲珑心思细腻又灵活,她怎么少得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如今耳目闭塞,真的是要处处挨打。
“表少爷被一个青楼女子迷了魂,如今不但仕途难保,也恐有被上官家除名之忧。”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被上官敏华亲言放出府的玲珑,她面色惨白,倚在珠帘旁,轻轻地告知上官敏华极欲知晓的消息。上官舍若绝不可能是为此罢官,其中必有外人不知内情。
上官家的人若连这点事也摆不平,皇帝也不必净日琢磨着如何除掉上官家族。
上官敏华也深信,老狐狸前后态度大变之后必有更严重的原因。
柳子厚见来人是前背叛者,凶悍地举剑相迎,牢牢地守在上官敏华榻前,不许玲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