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绵细雨接连下了四五天。
在这个世界怎么算聂然不知道,毕竟在命运之手的玩弄下历史轻轻地拐了一个弯,拐向她不知道的方向,但是在聂然所知道的历史中,作为南京前身的金陵,曾经有六朝古都之称,那一片烟水颜色之中,便荡开无数古老的情怀。
聂然撑着油纸伞,打量依旧不放松盘查的城门,但是那警戒也是因人而异,遇到驾驶着华贵车驾的达官显贵时,检查会稍微放松一些,毕竟有些贵人女眷不便露面。
仔细斟酌一下假冒他人名号的可能,聂然沉思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原路返回。虽然这其中有成功的微小可能,但牵扯的旁人太多,变数太大,其中的风险她冒不起。
脚步仿佛有自我意志一般地行走,等聂然自思量中回过神时,已经是走在回沈园的路上。
住了四五日,沈园的大致情形,她已经摸了个大概。
这其中有亲眼目睹的,也有自仆役口中问来的。
沈园的人口构成很单一,东家孤身一人,四年前搬来金陵居住,除了一个养子外,再没有其他亲人,较为亲近者只有作为管家的沈开。
沈园的房契地契这些物件的所有权,都挂在管家沈开的名下,由其独断作主,并且在外面还有产业。
而东家,别说聂然只见过一次,就连在沈园里长期操业的仆役,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沈开宣称东家喜欢清净,不准人接近骚扰,曾有仆人好奇,违反禁令偷入东家的住处,沈开得知后,逐其出沈园。
因为这件事,仆从间有这样的传言,说是那沈开谋夺了病弱东家的财产,只给他挂一个虚名,养在庭院深处,又怕恶行败露,不敢让他见外人,也有仆人暗里下注开赌局,赌沈开什么时候端一碗毒药毒死东家。
这传言说得绘声绘色,但聂然回想起初见东家之际,夜色之中空灵无垢,悠扬飘渺的歌声,那必是身与心皆不滞于物,灵魂旷达自在者方能唱出。
主人仆人,再有的第三种人,便是客人,客人又分两类,一类是苏幕这般租住房屋的士子,一类则是东家自家花钱养的食客。
至于迟布衣,他的身份介乎二者之间,说他是租住客人,他不花钱,但说他是白吃的食客,他又每月付出一幅画。
沈园的选宅位置极佳,曲折的小巷与周遭的幽静营造出城市中一块远离繁华的清静地,越过青竹的掩映,便可瞧见黑色牌匾上淡青色的沈园二字,秀美飘逸,蒙一层湿漉漉的雨水,静静地不带半丝烟火气。
而门边房檐底下站着的人影,依旧是一袭泛白青衫,神情傲然自得,手握一只酒瓶,就着瓶口饮酒。
沈园中这般模样的,倒过来正过来数,也只有迟布衣一个。
当初在茶楼仅只得知迟布衣的大致身世,这些天聂然认识了沈园里的其他士子,其中一人是迟布衣的同乡,从他口中,得知迟布衣的成长经历,就是一部用惨字书写的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