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听完,记柳再次跌进黑暗。
“记姑娘,快醒醒!”出事到现在,记柳睡得一日比一日安稳,她被人推动两下,猛然从睡梦中剥离。
房间很亮,纵使有纱帐隔着,眼睛依旧没耐住,双眼留出一条缝,待思绪回笼。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盛礼的声音过了一会才传到她耳边。
“记姑娘,快起来收拾东西,我们得回昭沣县了。”
换做从前,记柳无法想象除去记某,会有男子时常进出她的房间,甚至唤她起床。
“怎么如此着急?丁臣的案子结了?”不该啊,才过了多久。
盛礼踏向门槛的脚兀然一顿,眼眸垂下,含糊一句:“结了,该抓的都抓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这么......”快......
不等记柳说完,门口的身影已经消失,徒留一地光影。
隔壁房间传来林不悔时不时的抱怨,大抵也就是一路上这么辛苦,拼死拼活,连个嘉奖都没有就要走。
反倒盛礼安安静静,没传出一点声音。
怕是林不悔嘴都念叨干了,盛礼都不会发声,只自顾自埋头收拾行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几人离开都城。
二三十人的车队,经过多次追杀,如今不足十人。
出了都城后,原本最急的盛礼动作也慢了下来,他给记柳买了辆马车,正好有个差役伤势未好全,可由他来驾车,其他人架马随行两侧。
“现在离了都城,你可以说了吧,”林不悔打马到盛礼旁停下,两人并肩而行,问:“仅仅半日,整个都城彻底变了天,上头那位临时指定监察寮,将许多大臣的家给抄了个遍,闹得人心惶惶。”
林不悔面无表情稳马向前,余光紧紧撅住盛礼。
盛礼听到了,但他没有回应,满腹心思。
御书房既空也大,地板砖冰凉刺骨,可他一直跪地埋头,连额角渗出的汗都不敢擦。
“丁臣的事处理的很好。”威严雄浑的声音从盛礼头顶前方响起。
听起来和他爷爷的声音差不多,但是气势却是完全不同的,盛礼下意识弯了弯腰,将头埋的更低。
“谢皇上。”
他说完这三个字,就当了锯嘴葫芦,不敢多言。
直到上方传出嗤笑,“哼——”似是在笑,偏偏带了点嘲弄。
“盛伯鸿的孙子......当了捕快?有意思。”盛礼嘴角抿直,从他当捕快入贱籍之后,这样的话听过不少,无外乎轻贱鄙视。
谁能想有朝一日,能从圣人嘴里听到这些,一向平稳的心绪,躁动起来。
“既不想从文,朕做主让你入军营历练,如何?”
“谢皇上抬爱,草民不敢托大。”本是贱籍,自称一声草民应该无错。
高台上安静一会,又听:“朕观你偏好刑狱,不去军营,不如跟着酆槐做个少司卿......”
那话说到最后有些拖沓。
本以为皇上召见他是为了金疮药的事,结果说到现在半句不提丁臣,盛礼心中一凛,撑在地上的手脚僵硬起来。
众人之上的天子,有什么必要向他一个小捕快连番抛出橄榄枝,状似提携中带着试探。
天大的好事里面,必然藏着祸端。
突然记起他求着盛伯鸿,放他去做捕快时的场景,那时盛伯鸿神色复杂,说了一句话才放他离去。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阻拦不得,你权且记住,从今往后,不得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做了捕快便一辈子留在昭沣县做捕快,不可得陇望蜀,好高骛远。】
一句不得,一句不可。
若不是皇上的连番高看,盛礼都快忘了。
他将口中的津/液咽下,小心翼翼地回绝:“皇上恕罪,从草民当了捕快,便选择入了贱籍,自此草民再不敢肖想大臣之位。”
说完这句,他微微掀起眼帘,见上头没有任何动作,方才继续:“自古以往,亦无贱籍手捧巨著的先例,若是朝例因此打破,害得皇上也因此受到非议,草民心下难安,盛家也决计不会原谅草民做出对君王不忠之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