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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不下杀局(2 / 2)

但今夕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之后,依然对此人的身分有谜一样的感觉,因为他惊奇地发现,对方的轻功身法看似有中土武功的味道,却在某种细节上带出一种域外术学的风格。

这不得不让今夕更加小心,在未知来人是敌是友之前,他现在惟一可做的,只有等待。

等他静下心来,将自己的感官处于灵动状态时,才惊奇地发现,幸亏自己没有妄动,在通往主殿的每条路线上,他都感受到了那渗入虚空、淡若无形的杀机。

这些杀气时隐时现,分布于寺院的林木之间,待到今夕准备寻找这些气息的来源时,在刹那之间,杀气仿佛又内敛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些气息一般,几让今夕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这当然不会是自己的错觉,今夕非常明白这一点,他是如此清晰地捕捉到这种气息,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刹那间,今夕意识到今夜之行,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住那十丈之外的身影,似乎更希望这条身影能很快地行动起来。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在自己的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不速之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但是那条身影的忍耐性似乎很好,贴伏于高墙红瓦上,就像一只蛰伏多时的壁虎,始终一动不动。

“照这样等下去,只怕今晚要空手而回了。”今夕的心里生出一股焦躁,对他来说,今晚无疑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错失,那么要得到封印之书的宝藏就要大费周折,甚至还极有可能接受演绎的合作条件,这种情况当然不是今夕愿意看到的。

正当他心中暗自踌躇之际,突然间灵光一现:“只有打草,才能惊蛇,他不想动,我何不吓他一吓,让他动起来?”

思及此处,他不再犹豫,伸手握住一小段枯枝,运力一震,取在手上,然后将枯枝若飞刀般拈在手指间,突然出手。

“嗤……”一声近似蚁虫嗡鸣般的轻响,伴着枯枝窜入虚空,虽然枯枝上的劲力不大,但有一股回旋之力,不断地改变着前行的方向,向那人的身影疾射过去。

今夕如此为之,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那人陡然一惊,身形如脱兔般掠起,迅速向高墙处没去。身形起动的风声顿时吸引了寺院中伏兵的注意,弓弦骤响,十数支暗箭同时自暗处射出,标向了高墙响动之处。

同时从几棵大树上窜出十数道人影,手挥寒芒,飞掠追出。

今夕看在眼中,心中暗笑:“这位仁兄,实在对不住,既然你无聊到趴在墙头打瞌睡,小弟只好给你找点事做了。”

他在弓响人动的同时,整个人已如箭芒标出,腾跃几下,人已掠上了主殿侧面的一根巨柱之上,手脚并用,产生出一股吸力,如壁虎般贴附在柱头暗影中。

在暗处向殿内灯火处望去,只见里面有数十个明晃晃的光头,摇头晃脑,诵经嚼文,正是寺内的和尚做着晚课。

而在殿门处站着一排面无表情、身穿绵甲的战将,足有二三十人之多,无疑是演绎派来守护取宝之道的高手。

今夕凝神倾听,从这些人的呼吸之间已然听出对方的实力虽然不错,但要真正打斗起来,自己未必会输。

然而他却没有兴起硬闯的念头,这倒不是他惧怕寺中另有高手。

既起盗心,但目标何在?

今夕仔细观察了半晌功夫,却无法确定这取宝之道究竟会藏匿在主殿的何处。

主殿内除了禹王神像与几尊大小铜像之外,最有可能藏匿取宝之道的,就只有那座形似小山、重逾千钧的大铜钟。只是那座铜钟不是悬在梁上,供人敲打,而是扣在基石之上,灯火所照,它的表面上泛出黄灿灿的铜光。

今夕眼芒暴射,透过虚空,目力增强数倍,便见那铜钟之上,雕刻了不少图案,每一个图案的故事都与“大禹治水”有关,想来此钟铸成,乃是后人为纪念大禹的治水功绩而募资合铸的。

今夕心中一动:“难道说取宝之道并不是装在哪个盒中收藏,而只是一段文字,被人刻在大钟的内层?”

达是极有可能的一个判断,也合乎初代的行事作风。但如果这是一个事实,那么对今夕来说,无疑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苦差事。

因为他不可能将这千斤大钟自众目睽睽之下盗出,更不可能背负这千斤大钟逃出幽魂之地边境。正当他寻思对策时,突然听到脚下有两人的脚步声传来,一前一后,到了柱下。

“卞将军,刚才那贼人的身手极为了得,我们这么多人围他一个,还是让他跑得无影无踪,看来今夜虽是最后一夜,恐怕不会风平浪静吧?”一人压低嗓门,与那位卞将军聊了起来。

“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在我们值夜的时间里出事。我随演王也有些年头了,深知他的为人,看他对这大铜钟如此看重,必是内藏玄机,若是出了纰漏,只怕你我会吃不了兜着走。”那位被称作“卞将军”的人道。

今夕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听得仔细,心中一动:“这么说来,取宝之道真的在铜钟之内了。”当下收敛内息,丝毫不敢动弹。

“照我猜想,演王此行绝不简单,自来幽魂之地边境,已有些时日……”那首先说话之人正待继续说下去,却被卞将军打断道:“万令,你我难得投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万令见他这般慎重,倒吓了一跳,道:“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所谓为臣之道,揣摩上意固然重要,但尺度的把握却是关键,你我同为演王属下的臣子,有些话当讲则讲,不当讲就得紧咬牙关,万一有什么不妥的话传到演王耳中,丢官事小,只怕性命难保。我跟演王这些年,看到的这一幕实在不少。”卞将军拍了拍他的肩头,显得很是热络。

万令的脸色一连数变,感谢道:“多谢卞将军提醒,等到此间事了,我请卞将军到五香斋共谋一醉。”

卞将军见他如此识趣,知道又有钱财要进腰包,很是高兴。

今夕待两人回到殿内,悄悄从柱上滑将下来,贴伏于窗棂前。

他算计着从此处入殿到大钟的距离,看好了这条路线上的大致摆设,然后细数这大殿中的每一处烛火。

“共有三十八处光源,要想在顷刻间将之挥灭,惟有用飞刀一试。”今夕对自己手中的飞刀一向自信,取刀在手,心里默念着每一处火烛的位置,确定了飞刀出手后在空中运行的路线。

他的心已静如止水,任体内的真气自然流动,积聚指间。

要想凭一刀在顷刻间挥灭三十八根位置不同、高度各异的火烛,这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今夕就算再有信心,也纯属妄想,不可实现。

但今夕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因为他出刀的路线,根本不是沿烛火排列的路线,而是取这些烛火分布位置的中轴线。他要借陡然爆发的劲力,随刀势而生风,以刮灭火烛。

饶是如此,这一刀的难度也到了惊人的地步,稍有丝毫差错,惟有失败一途。

不自觉间,今夕的额上鼻间已有冷汗渗出。

“先生,你认为今公子真的有把握将取宝之道盗出吗?”看着今夕消失于雪夜中的背影,极地三友中的凌烟道。

“难道你不看好他?”幽魂先生略显诧异,回过头来看了凌烟一眼道。

“我不是对今夕没有信心,只是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凌烟恭声答道。他与凌云、凌雨投身幽魂先生门下已有整整三十载,一向对幽魂先生敬若神明。

“说下去。”幽魂先生似乎对弄凌烟的话题颇感兴趣。在他的眼中,凌烟并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人,甚至有几分木讷,但正因如此,幽魂先生才相信一个惜字如金的人若要开口,必然有其独到的见解。

凌烟看了幽魂先生一眼,迟疑片刻道:“以演绎的为人,取宝之道既然对他这么重要,他不会不对它采取非常严密的防护措施,他怎会轻易将取宝之道放于明处,让今公子去偷呢?”

幽魂先生的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取宝之道根本不在大钟寺?演绎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故意以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我只是有这个疑惑而已。”凌烟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十足的信心,吞吞吐吐地道:“演绎为人奸诈,又在先生与今公子的手上吃过大亏,他绝对会想到我们的这一步棋。”

幽魂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多谢你提醒了我。”他表面上极是平静,其实心中已经认同了凌烟的怀疑。

他曾经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演绎在见面时表现得极有诚意,甚至连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密也和盘托出,这反而打消了他对演绎的猜疑。

现在想来,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的确有些大意了。不过,幽魂先生虽然觉得自己今夜的行动略显冒失,但并不认为就有凶险。

这种判断是基于他对演绎现存实力的分析得来的,无论演绎有怎样的图谋,布下怎样的杀局,他都没有实力去完成它。

这就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幽魂先生沉吟半晌,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暗道:“对付你演绎这种奸诈之人

我又何必和你讲情重义?总而言之,对封印之书宝藏我们是势在必得!就算今夜暗偷不成,到了明天,我们就公然明抢,看你能奈我何?”

他拿定主意,整个人霎时轻松了许多。就在这时,从大钟寺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条黑影在雪地林木间飞窜而逃,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十来条黑影。

幽魂先生心中一惊,定睛望去,却见逃者不是今夕,而是另有其人。此人实力之高,似乎不在今夕之下,身法极快,迅速向另一片密林隐去。

“此人是谁?他难道也想打取宝之道的主意?”幽魂先生十分诧异,仿佛没有想到今夜大钟寺之行,除了自己外,还另有他人。

他只觉得这人奔掠之中所用的心法似有种相熟之感,但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幽魂先生摇了摇头,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片密林极静,静得针落可闻。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处在一个真空地带,不闻人声,不闻虫爬蚁鸣,更无风声,甚至让人感不到空气的流动,就像是突然之间从一个时空跳入了另一个空时,进入一个静默的世界。

幽魂先生心中一惊,陡然间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的手心里渗出一丝冷汗,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至强至大的压力。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置身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事态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敌人尚在百步之外,但幽魂先生从林木间弥漫的若有若无的杀气中感到了对手的强大。

“敌人是谁?”幽魂先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演绎,因为只有演绎,才有可能在这大钟寺外布下杀局。

事实上,只要演绎拥有杀死幽魂先生与今夕的实力,他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仰仗这两人的力量来对付擎宇。因为演绎肯定知道,今夕才是一头真正的猛虎,能够早一日将之除掉,那他争霸天下的把握就会增加一分。

但是,演绎哪里来的这种实力?出现在这密林中的数十高手,个个都有擒龙缚虎之能,其实力甚至超过了盛名时期的黑石山。

幽魂先生的心里出现了少有的困惑。

不过,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他都夷然不惧。

因为他是当世东部大陆五大术神之一,从不言败的幽魂先生!

更何况,在他的身后,还有战意勃发的极地三友。

有了这样的四个人,试问天下,有谁敢与之争锋?

是以幽魂先生的脸上陡然而生一股豪情,他的眼芒暴射,透过这暗黑的夜空,望向那密林的深处。

林间深处,有人走出,无声、无息,就如一个无主的幽灵,从雪上滑过,竟然不着一丝痕迹。

随着来人涌现的,是一股淡淡的杀气,无形却有质,使得这片偌大的密林压力陡增,空气如一潭死水,不再流动,变得沉闷之极。

幽魂先生的眉锋一跳,感到来者虽然只是一步一步向前滑动,却如一道伟岸的山梁将倾,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可以让人窒息。

幽魂先生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他的记忆中,这种感觉在铁炉堡外的峡谷中,当他与黑石山王相峙而立时,出现过一次;在银月城的那个小湖湖畔,当他面对不可一世的暗藏时,也出现过一次。而现在,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迫人的气势。

这让他为之震惊,只能说明,来者的实力之高,根本不在黑石山王、暗藏这等超一流的好手之下。

东部大陆上公认,“暴风、幽魂、幽暗、血色、银月”是五大豪门,而五大豪门的主人,无疑就是当今东部大陆上公认的绝顶高手,但幽魂先生始终认为,东部大陆之大,深不可测,能够有实力与五大豪门主人相抗衡的,虽然是寥寥无几,却也未必没有。

而眼前的这位,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在黑暗之中,幽魂先生根本看不清楚来者的面容,但是透过地上雪光的反射,依稀还是可以看到来人的一些轮廓。当幽魂先生的眼芒锁定这条黑影时,突然间,他的鼻间冒出了丝丝冷汗。

他绝不怕来人的实力有多高,也不怕来人的气势有多强,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种感觉之所以让幽魂先生感到不可思议,是因为他发现这条黑影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世间的人!

这种人通常指的都是死人,而死人是绝对不会起死回生的,可是当幽魂先生看到这条黑影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这种结论。

因为这条黑影像极了黑石山王,也许,他本来就是!

幽魂先生心中的惊骇无可形容,他的手心紧握,已经放在了腰间的鬼角之上。

“鬼角,乃是用雪山千年寒木制成,取名鬼角。这种木质之硬,可比玄铁,被幽魂先生视作至爱神兵,只是现世以来,从未一用。而今他的手却放在其上,由此可见,来者的出现令幽魂先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甚至是恐惧。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索命一说?如果没有,这眼前的诡异又如何解释?

但是幽魂先生就是幽魂先生,一惊之后,蓦然大笑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幽魂先生沉声喝道。

来者已在幽魂先生身前十丈处站定,沉默良久,方才冷冷地道:“我从不装神弄鬼,因为我是黑石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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